怀文在帘栊外看着,心里头有些不妙,瞧着像是吵架。怀文是伺候陛下的,自然一切听陛下的,到底没叫停车。
车轮滚滚,继续往前行。
帘栊之内,临春手臂被谢明峥抓住,用力带回长凳上坐下。
她抬眸,看谢明峥。
谢明峥道:“是啊。”
仍旧是漫不经心的语调,甚至临春都没反应过来他在回答自己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她迟滞地眨眼,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谢明峥在说什么。
他说,是啊。
可是他方才又分明反驳了一大堆,几乎叫临春认为是自己的错。临春愣在原地,目光呆呆地落在他抓住自己胳膊的手上。不久前,他刚抓过自己的脚。
尚未净手吧?
纵然是自己的脚,可那毕竟是脚。她张了张嘴,又说了一句:“你没洗手。”
……
临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马车上的,她整个人脑子都晕乎乎的,目光呆滞了许久,把碧云和朱弦吓了一跳,以为她出什么事。
碧云在临春眼神挥了挥,快要哭出来了:“娘娘……”
临春终于如梦初醒,看了眼碧云,深吸了口气,安抚她:“我没事……”
碧云瘪着嘴,不大相信:“您从陛下马车里出来,便是这副模样,吓死人了。”
“我……真没事。”就是有点难以消化。
虽说是她自己先这样想,可当这个答案真从谢明峥嘴里说出来,又仿佛当头一棒,敲得临春不知所措。
谢明峥昨晚果然是想亲她,天哪。
她拨开马车窗的帘栊,热气顿时扑面而来,人也清醒不少。
谢明峥怎么会真想亲她啊……
在临春的理解里,想亲与亲这是两码事。想亲是发自内心的,定然是出于喜欢,可亲,或许有诸多可能与意外。故而上回谢明峥给她嘴对嘴喂药,他说那是因为她高热不退,为了救她性命不得已而为之,她没怀疑。
与亲类似的,是亲近之事。
譬如说,给谢明峥治病这件事。因为是要给他治病,所以有些亲密接触,她或许会觉得羞涩,但不会多想。
但现在谢明峥说,他想亲自己。
为什么呢?难道正如碧云所说,谢明峥其实喜欢她?
可是……谢明峥真的不像喜欢她的样子……
他一回宫就威胁她,提及当年的旧怨,甚至一次地威胁她。如果谢明峥这样也是喜欢她,那谢明峥大概有病吧。
不对,他确实有病。
更准确一些,是他一定脑子有病。
临春苦恼起来,冥思苦想许久,终于灵机一动。
她明白了!
一定是因为谢明峥这些年身边都没有女人,而自己是他这几年来唯一一个能行的女人,所以他才产生了一些扭曲的情愫。
这样一想,临春又安心了。
临春并不希望谢明峥喜欢她。
因为谢明峥是帝王,帝王后宫佳丽三千人,她自幼在宫中长大,早已经看得太多。譬如说她母妃,哪怕是人人知晓的宠妃,也不可能夜夜被宠幸。她永远不可能完整地拥有一个男人的身体,和他的心,不得不与别人分享。
可临春不想那样,她希望自己的夫婿是一个一心一意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正如话本里的美好爱情故事。
不行,不能这样发展下去。
她得赶在谢明峥对她扭曲的情愫愈发滋生之前,赶紧脱身才好。
其实她能理解谢明峥,毕竟她长得又漂亮,又体贴又善良,他会有点情愫很正常。但是她和谢明峥是不可能的。
以谢明峥的性格,他之前就威胁自己,万一再发展下去,他不可自拔,然后对她强取豪夺怎么办?
那可太糟糕了。
临春咬着下唇,思索对策。
想要脱身,她必须得赶紧想办法把谢明峥的病治好。其实看他的样子,临春都觉得他已经没什么问题,或许是他自己不够自信?
要不然,她想办法让撮合谢明峥与那几位美人试试?
临春越想越觉得可行,暗暗在心里盘算起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抵达行宫即可。
队伍行进的速度不算快,因此抵达墨玉行宫已经是七天之后。
行宫闲置时有人看管,负责维护与打扫,并不会荒废。今年听闻新帝过来,行宫这边早早就已经准备妥当。
谢明峥所住的宫苑,名唤海晏河清。几位后妃也都安置好住所,贵妃所住之所,春枝秋雨,离海晏河清最近,只隔几步路。安排住所这种小事谢明峥不会过问,是怀文负责传达旨意,怀文将帝王对贵妃的宠爱看在眼里,大胆做主。
奴才们把行囊搬进春枝秋雨,临春站在窗边,眺了眼不远处的海晏河清,有些郁闷。
这七日,谢明峥并不常要她治病,中途只那样治了一次,用腿治了三次。比起从前在玉京皇宫,频率可以说低了很多。
可临春心境发生了些许改变。
她从前不知谢明峥有别的情愫,如今知道了,怎么都没办法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她不由会想,谢明峥既然对她产生了一些扭曲的情愫,那他们这样……的时候,他脑子里该不会都是一些变态的想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