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市人,尤其是上流圈子里的,讨论起曾经谈过生意的“代鹤老总代宗菏”,不可避免地要说起“黎潼”。
“就是黎家那个刚认回来没几年的闺女,当警察立的第一功就是抓到代宗菏。”
“牛逼!”
“这脑袋怎么长的,你说她是不是有什么内部消息——”有人怀疑是不是黎家和代宗菏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络,涉嫌违法。
立刻有人反驳,“屁个内部消息,要是有什么内部消息,我看黎振伟第一个抓进去。”
“这倒也是……”
说来道去,前后几月。
黎娅高中时代认识的江市富家千金们都禁不住津津乐道,还有几个发微信来敲她:“听说你家黎潼在代宗菏这个案子里出了不少力,有没有什么八卦可以说说的?”
亦或者,“人在吗?能不能发个黎潼的名片给我,我想认识下她。”
曾经在校内对她冷眼以待,看不惯“校花”黎娅的招摇做派,高中毕业出国去现代舞蹈学院深造。如今在国际舞团小有名声的某位千金小姐,甚至特意联络了楚朱秀。
“阿姨,您家女儿黎潼很优秀呀,”千金几年回国一次,脖颈修长,背脊挺直,天鹅般优雅高贵,她笑容澄净,“我听我爸爸说,她是警察,这次代宗菏被捕,她为办案组提供了相当大的助力。”
楚朱秀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优雅美丽的舞者。
她亦是很久没有参与贵妇人的茶话会,享受富家夫人的悠闲懒散、幸福快乐。
千金的邀请叫她恍然失神,旋后,骄傲从容地点了头,温声道:“是呀,我家潼潼真的很优秀——”
彼时,黎娅只是“恰好”被千金邀请到这附近。
她双目赤红,听着不远处屏风内,她和妈妈的对话。
“阿姨,我之前还出席过你家女儿19岁的生日宴呢,距离现在也有7年了,时间真快呀。”
“大家都变了模样。”楚朱秀略一停顿,柔声感慨。
“阿姨您倒是没怎么变,还是很年轻。”
“说笑了,我都五十啦,已经不如那时候年轻。”
“说起来,黎娅现在在做什么呢?黎潼是警察,她应该已经考上江市舞团了吧?”
楚朱秀沉默下来。
那个不怀好意的,曾在校内和她是死对头的千金小姐,犹豫不决道:“阿姨,我说错话了吗?”
黎娅眼中有泪。她听到楚朱秀叹了口气,不那么熟稔,不那么完美地转移话题:“小婉,听说你去年拿了青舞金奖?”
那是国内青年舞蹈赛事中含金量最高的奖项。
也曾是黎娅被楚朱秀安排着,将要在人生目标中夺得的奖项。
她贴着墙,发着抖。
“是的!”提到舞蹈,死对头的声线都不一样了,她那样自信,那样快乐道:“这是我的梦想,我终于得到它。”
楚朱秀为她高兴:“真好,有梦想能实现,非常了不起。”
这场有第三人旁听的约会结束前,死对头朝着屏风外的方向,若有所思,蓦地,粲然笑了。
她对楚朱秀说:“阿姨,好久以前,我认为你是个非常……奇怪的妈妈。”
楚朱秀愣怔。
她试探问:“为什么这么说呢?”
“你知道吗,在黎娅口中,你有点怪,”她平静说,黎娅想要上前盖住她的嘴,不让她说下去,她没有这个勇气,只能站在墙边痴痴掉眼泪,“或许是孩子叛逆期的话,也或许是她对舞蹈爱得不那么纯粹。”
“她说,跳舞都是你逼的。”
她叹息说:“阿姨,我猜你在黎娅上高中的时候,知道我,对吧?”
“和她抢舞蹈第一人的‘温婉’,看不惯黎娅的‘温婉’。”
“黎娅是有跳舞天赋的,而我没有她的天赋。”
楚朱秀吞咽喉咙,木木地看着她。
温婉说:“我的舞蹈老师看过她跳舞,夸过她,她没有夸我,只是让我继续努力。”
热爱舞蹈,非常好强的温婉,看不惯黎娅在校内的作派。
她们有着同样的职业目标——在LD现代舞蹈学院所在国家还没爆出街头暴动、政-治·动乱的新闻,在黎娅还没被吓得选择在国内高考读大学前。温婉暗暗下过决心,将来和黎娅在一个学院跳舞时,她一定要比她强,一定要比她更优秀。
谁知道,后来黎娅怂了。
她选择在国内读江艺。
江艺当然也是个好学校,只是,对于舞蹈生来说,LD现代舞蹈学院显然更好。
一念之差,让她们的人生出现分水岭。
楚朱秀听到温婉说:“她的天赋确实很好,不然您作为母亲也不会这样培养她,对吗?”
曾作为母亲的付出被外人夸赞,她热泪盈眶,情绪潮湿。
楚朱秀偏头,迅速揩掉眼泪。
温婉究竟有没有看到这一幕,不得而知。
她在年长者面前,只说了最后几句,以做落幕:“她曾说跳舞不是她主动的选择,我想,她……确实没有很喜欢舞蹈。”
“阿姨,您的苦心,浪费了。”
……
黎娅好想说,妈妈别听她的,那都是挑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