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删除。
他一鼓作气将那一串为了发泄,说出自我感受的内容全部清空——【她根本不难相处,你要是想当个合格的家长,不如自己去找她问】
黎漴生怕这句发泄让楚朱秀找上黎潼。
高考剩下最后一天。
不应该为了私欲影响到潼潼的考试状态。
“我知道你的意思。”
“你也别找她去问,等忙完考试再谈。”
黎漴发语音给楚朱秀,他将声调高低控制在过往对母亲说话时的口吻腔调,听不出任何坏情绪。
楚朱秀:“好,谢谢儿子。”
黎漴回家后不久,手机各大平台APP都弹出与高考有关的新闻。
不管是准考证没带,联系交警前往家中取,还是身份证丢失,临时补办身份证,亦或是其他地区暴雨,导致考场考生延迟到场,被迫启用B卷等。
黎漴像个担忧孩子高考的家长,不肯漏掉一条高考消息,被迫接收许多无效信息。
他查过高考科目安排,知道第三天是黎潼的最后两场。
化学、政治。
距离他的高考早已过去七年,彼时的高考分科是最传统的文理分科——黎漴在理科上天赋不错,当年超过本一批分数线几十分,他得知黎潼选了物理类加化学、政治后,蠢蠢欲动想说自己可以帮她一块复习——然而,事与愿违,他没来得及说出口,家中事务繁重,将他的生活日程充满,留不出空余。
等到稍闲,黎潼的复读早已有了自己的节奏。
他再多嘴,只怕影响到她原定的学习计划。
以及,黎漴迟迟不敢承认,可又摆在面前的事实:
潼潼并没有很喜欢他,他没有机会借着辅导功课接近她。
……
直到高考最后一天结束,黎漴才敢出现在黎潼面前。
他捧了占满一怀的向日葵,生涩紧张地递给她。
楚清许匆匆赶来,看到黎潼一副冷淡模样,年轻男人低声说话。
她发愣,大声问:“黎潼,这是谁?”
担忧是陌生男性纠缠,楚清许面色严肃,半揽着黎潼,厉目望去。
黎漴抹了一把汗,他苦笑一声,低声唤道:“姨妈。”
楚清许:“……”
她分辨一会,认出他是楚朱秀的儿子。
“你在这做什么?”楚清许严厉道,“黎潼有让你来接她吗?”
黎漴被她质问得失魂落魄。
他说:“没有。”
“那你来做什么?”见他样子可怜,楚清许仍不心软,她道:“黎潼让我来接她,可没说让你来。”
“……”
黎漴的眼型狭长,琥珀色瞳孔显得柔和温吞,抵消眼型带来的锐利。
沮丧低落时,他垂着眼睫,给人的滋味难言。
他怀里的向日葵没能送出去。
黎潼看着他一腔热情,波澜不惊。
她听着他说:“爸妈不在国内,只有我和潼潼在。”
“姨妈,我也没敢高考打扰……只是看今天是考试结束,想给潼潼送一束花。”
“庆祝她高考结束。”
楚清许瞥见黎潼脸上的冷漠,她不紧不慢继续道:“未经过同意擅自做出决定,你的家教就是这样吗?”
黎漴尴尬到手都没地方放,搂着向日葵的手微颤,另一只摩挲着长裤侧面布料,小心翼翼地看了黎潼一眼。
她全程漠然,眼睫浓长垂直。若不是楚清许在,恐怕就要直接翻个白眼给他。
黎漴低下头颅。
他说:“对不起。”
楚清许依旧不留情面,她拧着眉头,护崽极了,头一次这样刻薄直言道:“你做事很没分寸。”
黎漴如遭雷劈。
他不敢顶嘴,只能讷讷无言——楚朱秀并没有正式介绍楚清许给他认识,但他知道决不能和长辈犟,有失脸面,还会让潼潼对他恶感更深。
“是我的错。”
楚清许拧着眉,打量他一番,最终,悄声与黎潼交流几句。
她们耳语,黎漴进退无措。
很快,商量后,黎潼平静说了一句:“把向日葵放车里,别在这当显眼包。”
黎漴怏怏,点头答好。
周围考生家长们早已投来奇怪的目光,也就是他们动静小,没吵嚷起来,路人没有上前围观。
夏季带来的燥热,被榕树荫蔽拦了大半。
江市考生运气好,荷花台风原定会在这三天途径路过,形成暴风雨。
该台风中途转道,兜兜转转,隔了几天,擦过江市边缘。
地方台天气预报显示6月10号,江市部分地区降雨。
黎漴的车停放在考点附近的公共停车场。
楚清许轻声问黎潼这几天的安排,“台风天,待家里休息,还是先估个分,看下报考志愿?”
黎潼:“不估分,反正再过十几天就出成绩。”
她看得很开,全然是准备疯玩一通的架势。
楚清许笑了,眼角纹路深深,“行,不估分也挺好,省得现在烦心。”
青年在前大步走着,半心半意地关注身后动静。他像个窥探他人温存片刻的窃贼,怀着羞耻与渴望,竖起耳朵悄悄听。
夏风自翠绿榕树枝叶中窜过,即将台风天,天边攒着几朵阴云,隐隐有闷雷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