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时起得都很早,会去打打高尔夫,昨夜下了雪,今早上醒来漫天银白,今儿只在院子里打了会醉拳。
申娓娟进到了茶室,反身忙将门关上,怕曲然雄着了冷风。
“怎么样?”曲然雄用杯盖磨着茶杯的边,对申娓娟问。
申娓娟回道:“我上楼问过太太了,她还是不愿意过来,她说她想再睡一会。”
“那算了,不喊她了,就让她睡吧。”曲然雄说。
他比谁都了解陈柔萍。
年轻那会就骄纵高傲,心气比天高。
断是不可能接受那个女孩子。
要不是曲霍炎今日不比昨日了,陈柔萍不知道怎么闹怎么骂。
她不过来,也好。
“老先生,他们来了。”听见申娓娟说。
茶室建在幽静的后院,后院里有条他让人凿的人工湖,透过茶室的小窗,曲然雄看见两道身影手牵手出现在湖水对面。
他们要绕过两颗柳树走来茶室。
曲霍炎个子高挺,身旁的人要矮他一截,身穿一件浅色大衣,脖子围着蓝色围巾。
她那张脸很小,又白又瘦,可是五官很精致,浓艳十分,尤其是那双眼睛……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
曲然雄想到这首诗。
这女孩的长相,便是花中的牡丹。
艳丽绝伦,放在百花里灼灼而立,惊响四方。
让曲然雄想起多年前遇见的一个人。
……
曲霍炎牵着江凝来到了茶室门口,申娓娟给他们开了门:“进来吧。”
她抬眼看了看江凝。
“来了。”曲然雄开口。
两人换了鞋后,来到了面前。
曲霍炎喊了声爷爷,介绍道:“人我带来了,我的妻子江凝。”
还挺隆重。
曲然雄心想。
这态度,也跟平时很不一样。
以往见了他都是有事说事,不会加一句称呼。
以前是没礼貌,恶心他,后来是冷漠。
“爷爷好。”江凝出声。
虽然她知道曲霍炎和曲然雄的真实关系,但是明面上,对方就是曲霍炎的爷爷,他得这么喊他。
“坐下吧,一起喝喝茶。”曲然雄说。
比起陈柔萍,曲然雄远温和得多,看江凝的目光也没什么偏见,曲霍炎眉头比进来时略微舒展,带着江凝在曲然雄对面的软垫坐下。
曲然雄喝了口茶,对曲霍炎道:“你母亲说的没错,她的确很漂亮。”
他想起陈柔萍用的那些形容,“一脸妖气”“在古代定祸国殃民”“满脸心机”……
其实见了本人,这姑娘除了样貌,她身上的气很定。
拘谨只有一小部分,小脸清冷,眼底明澈。
这样出身的女孩子,看着却没有一点自卑感,她底气由心而生。
对于刚才曲然雄那句,曲霍炎只是应了声“嗯”。
并未去问陈柔萍为什么不在茶室。
她不出来跟江凝碰见,正和他的意了。
曲然雄看向江凝,对她问:“小江,你母亲,是不是叫江冰宜?”
江凝没多想,只以为是曲然雄跟陈柔萍一样,了解过她家里的情况。
回道:“对。”
果然是。
曲然雄握茶杯的动作顿了顿。
当年他调任宣城一年,某次进一家小店买烟的时候,店里卖东西的姑娘长得极漂亮,特别是那双眼睛,瞳孔的颜色跟常人都不一样,美中带妖,跟她的眼睛对视一眼,心魂产生被抓的感觉,他当时还问了她一句,你是不是混血,对方说不是。
“那你叫什么名字呢?”曲然雄拿了烟,赖在店里没走,敲出一根点燃,咬到嘴上。
“江冰宜。”对方说。
从那后,他便记住了这个名字。
“我见过她。”曲然雄对江凝回。
江凝愣了愣。
包括曲霍炎也诧异了一下。
“你母亲以前开过杂货店对吧?我那年在宣城工作,去你母亲店里买过一包烟。”曲然雄说。
“……”
江凝有点不敢相信。
因为是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她妈妈,二十出头那会,的确开过一个杂货店……
“真见过,没有骗你。”曲然雄牵了牵唇,“没想到啊,有一天,她的女儿会成为我,孙媳妇。”
江凝安静没吭声。
曲霍炎问:“只是买了包烟吗?”
曲然雄看他,“是啊,”
“不然呢。”
那会他已经结婚了,年纪比那姑娘大很多,并且其他的差距也如鸿沟,曲然雄即便的确对她动了心思,但按捺住了没去招惹。
一年后,他就回了燕城,没再去过宣城。
但是这个名字,他一直记得。
有的人,看一眼,真的就记了一辈子。
曲然雄缓缓落下手里的茶杯。
“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你母亲还没有生你。”曲然雄对江凝说。
“这么久的事情了,你还能记得。”曲霍炎道。
曲然雄重新倒了点茶,“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