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汐君的主殿中,守护许久的人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
江晦用手撑着头,察觉到那根发辫似乎被人轻轻扯了扯。他遽然睁眼,对上一双同样刚刚睁开的眼瞳。
房间中的光线很暗,衣落落在黑暗中沉沦许久,睁眼后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她拥抱银河,这时才有足够的时间认真看一看其中的每一颗星辰。
江晦现在和血脉失控成魔的样子很像,只是周身气质又沉郁冷冽了些,眼中的蓝也更深些。前往妖域的时候,某只魔总是颇为大胆地将自己的发辫往她手里塞,现在却被他主动握在手里。
衣落落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感受到微潮的发丝,心说恐怕她还握了很久。
温暖干燥的手很快握住了她的,江晦替她揉捏着手指,俯身在她额前印上轻柔一吻。
“几日了?”衣落落低声问着,说话的时候才发现喉间干涩,声音哑得很。温热的灵泉水瞬间送到嘴边,衣落落就着江晦的手喝了几口,嗓子的不适终于消失。
她倚着床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发现之前留下的伤口也消失不见,皮肤如初,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那些伤遍布全身,衣落落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干净而舒适,已经被人换过了。她瞥了一眼江晦发红的耳根,便知道是谁换的了。
不过也是,现在这个情况,江晦绝不会允许她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一瞬。
“五日了。”江晦默默把她被子重新掖好,轻声回应。
五日了啊......
神魂的疲惫又重了不少,看来就算她昏迷或者沉睡,神魂衰弱的速度也不会放慢一点。
“你......现在如何。”衣落落拽了拽发辫,把江晦往自己怀里扯了扯。江晦反手搂住她,头轻轻枕在她肩上,在颈窝蹭了蹭。
江晦在血脉彻底融合的平衡状态下强行成为魔神,一定会付出不小的代价。衣落落就算失去神力,但她依旧能感知到,现在江晦身体中有不属于他的气息。那气息盘踞在他身体深处,不知道蕴藏着什么危险。
“我很好啊,我现在可是天下独一个的魔神。”江晦声音懒懒,里面还有几分毫不掩饰的骄傲。
衣落落闻言低笑一声,抓了一把他的后背:“你骗人。”
“那你如何?”
衣落落侧过头,嘴唇贴着他的耳朵:“我也很好啊。”
耳朵上的红色很快晕染开,衣落落感觉到唇边的热度,听到江晦也低低哼了一声:“你骗人。”
衣落落本想反驳,可看到自己手腕上的淡淡痕迹后,话在嘴里转了个弯。
“那我们两个骗子,真是天生一对。”
他们没说什么,可皆是心知肚明。
江晦没有回答,只是抱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
两人这样抱了很久,半晌,衣落落突然道:“你想听吗?”
她感觉到怀中人身体猛然一僵,而后脖颈处的脑袋摇了摇,又往里面埋了埋:“你不是......已经说了吗。”
江晦声音闷闷,让她突然想到迷路小狗的呜咽。
“可我说的不全呀。”
“但我大概猜到了。”
衣落落来了兴趣,她捏了捏江晦的耳朵,好奇道:“那你说说猜到了什么?”
“......我不想说。”
“说说嘛。”衣落落催促道。
终于,脖子旁边的脑袋抬了起来,某位高大的魔神缩在床边,眼尾是极为明显的红色。
“猜到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猜到你现在留在这里会持续衰弱下去。”
“猜到你依旧会离开,只是离开......真的只是离开。”
江晦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却仍是继续说了下去。
“还猜到你的任务......这任务应当不是别人给你准备的。”
“猜到穿云大陆对你很重要。”
“还猜到.....”
只剩下最后一句可以一锤定音的话,可江晦迟迟没有说出口。衣落落轻叹一声,替他补完剩下的半句话——
“还猜到我就是穿云大陆的神祇。”
江晦怔怔望着她,眼眶通红,里面打着旋儿的滴滴晶莹终于再也抑制不住,落在玄色的衣袍上。
衣落落无奈又一次将人搂过,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不愧是我的江晦,猜的都对。”
肩膀处的衣衫很快被打湿,衣落落克制地闭了闭眼,竭力将眼中的水雾逼了回去。这是第一次,他们正式承认的注定分别。
“所以怎么办......”江晦哑着嗓音道,“我已成了魔神,我还把那些人都杀了,现在、现在魔族......”
“你的世界还是被我毁了。”
“说什么瞎话。”衣落落低骂一声,用了些力拧了拧江晦的耳垂,“就算世界颠覆也不是你的错,这是善恶失衡下注定的果。”
“你是谁,你成为什么,其实从来就不重要。”
“我找错了因,注定会是这样的果。”
衣落落继续道:“不过我现在也不再是什么神祇了,所以什么世界、什么生灵和我也没有那么大的关系了。我之前选择留下是想要做一根拉出你的线,但现在发现......需要线的从来都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