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许昙怔然抬眼,声音已经开始颤抖。而后他突然开始喊叫:“不要说,不要说!”
许昙直觉江晦接下来的话并不是他想听到的。
可是那冷冽的声音还是不可抵挡地钻进他的耳朵。
“曾经空安佛子同我说过我的命数,两次截然不同的话,我一个也没有信。”
“第一次是——面善心煞,手沾罪孽,寂灭万物。”
“第二次而是死而后生,福泽天下。”
“我觉得第一句还和我沾些边,毕竟那时候的我确实存了些相似的心思。”
“你折磨魔核的方式真的很有用,那些日子,我每日每夜,无时无刻不在剜肉中骨一般的痛苦之中。”
“强行堕魔的后果同样可怕,体内的两种血脉纠缠扭曲,魔息渐渐失控,让我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我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直到第二话的应验。那时我才知道,佛子还是还是有些本事的。”
江晦望向天空,血色蔓延到的边界便朝后缩了一寸,而后从边界的位置开始向上立起一层巨大的屏障。
“血色炼狱,说实话,你要做的事情,我本根本不在乎。”
“那就继续这样下去,继续不在乎!”许昙看到那屏障升起,扭曲的脸变得更为狰狞。他猛地扑上前想要刺进江晦的心脏,穿进他的咽喉,可是看不见的力量牢牢钳住他,但他根本无法再进一步,触上江晦的身体。
“可现在不一样了啊。”江晦没有把目光分给下方那个不断挣扎的蝼蚁一丝一毫,他仰起头,不知在看向何方,“这个世界对她很重要,就算她已经离开,应该还是不想看到它变成血色的难看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许昙发出疯癫的笑,“她?”
“原来你和我,一样可怜可悲!”
“你问过她吗,她想用这样的方式活吗?”金色的眼瞳淡淡扫过那个冰棺,水雾重新将其包裹,看不分明里面人的面容。
“你这样做,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自己?”
“你呢。”许昙笑声骤止,死死盯着江晦,像一条阴狠窥伺的毒蛇。
“我为了她,也为了我自己。”江晦并不避讳这个问题,甚至颇为好心地加了一句,“不过估计你不会懂。”
阻止许昙不是一拍板下了的决定。
江晦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衣落落醒来之后的第二日,他们二人就离开了魔域,回到了什御海中央的古战场。那时江晦诞生的地方,也就是在这里,洛苡朝这个生灵投下了第一道注视。
魔神有半神之能,于是江晦心念一动,满目疮痍的战场变成了衣落落从记忆碎片中看到的模样。
“江晦,你真厉害。”衣落落发出一声由衷的夸赞,而后如蝴蝶一样扑进柔软漂亮的花海里。她只在记忆中看过,或者作为神祇在上方安静观察过,这是第一次她真真正正躺在这里,揪着花瓣,看着蓝天。
她和江晦把这里当做最后的一处旅行地,如之前环绕大陆的日子一样走走停停。衣落落曾质疑过自己是否浪费了太多时间,她花了很久的时间和江晦一起在定云宗生活,而后又从定云宗出发途经许多城市。
但很快她就想明白了。洛苡,也就是她自己真的很聪明,如果没有这么久的相处,没有这些“浪费掉”的时间,或许她永远都不会真正了解并理解江晦。
就像许多人会说出的话一样。
“为什么不能再忍忍呢?”
“这么些小事,心理承受能力怎么就这么大?”
“怎么就堕为魔神,如此自甘堕落了?”
......
如果没有这些时间,或许她也无法决定自己剩余一半神力的归属在何处。
“看那里!”衣落落挂在江晦身上,指着前方的花海兴奋地喊了一声,“那就是你父母曾经约会的地方!”
到了地方衣落落从江晦身上跳下来,直接扑进了里面。
“不过这里还少了些蝴蝶。”
江晦低笑一声,手掌翻转,天空便出现一群翩翩的蝴蝶。虽然是幻术,但是比现实中的还要好看。
衣落落和江晦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抱在一起看星星。到了夜晚,这里的天空上则是点点星辰,坠在他们眼中成为独属两人的璀璨银河。
他们还回到了当时住过的山洞,山洞在江晦手中倏然一变,仿佛另一个落霞峰的林中小屋。他还在山洞外修了一个秋千,两人坐在上面晃啊晃,吹着风,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
他们恨不得把所有想做的事都做一遍,可是时间残酷,留给他们的实在太少。
那日他们相拥着睡去,衣落落呼吸均匀,枕在江晦胸口,已然熟睡。因此她没有感觉到江晦骤然僵硬的身体,没有看见他身上瞬间冒出的冷汗。
对方动手了。随着他的动作,江晦感觉嵌在身体中的那颗魔核像是被烈火灼烧,以至于流淌过的魔息和血液都带着刺骨的痛。江晦死死咬住下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衣落落最近睡眠愈发浅了,他不想让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