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赵嬷嬷适时闭了嘴,抬眼只是看着她。萧泠眼睫轻颤,随即神色自若地应下:“本宫知晓了,劳烦嬷嬷挂心。”
这时候赵嬷嬷倒是很客气,微微屈膝行了个礼:“不敢当,这都是老奴分内之事。”
话毕,赵嬷嬷一刻也不多留,重新撑开油纸伞踏入了倾盆大雨中。
待人走远后,萧泠起身来到门边,望着门外丝毫没有停歇的大雨,扶在门框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抿了抿唇,淡淡唤道:“豆蔻。”
豆蔻闻声赶来,很合时宜地撑开一把油纸伞送到萧泠头顶。
萧泠深吸一口气,叹息般呼出:“走吧,去书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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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烛光下,苍白的宣纸上的黑色字迹显得有些模糊不清。暖橘色烛光如落了水的墨,光圈层层叠叠晕染开来,笼罩着整个书房。
盛玄胤审阅着一批又一批的文书,提笔犹疑片刻,随后放下,扭头看向门口。
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书房的门被人轻轻叩响,盛玄胤迅速收回目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行垂眼审阅着文书。
他淡淡开口:“进来。”
门外的人似乎又一瞬的迟疑。随即房门被推开,萧泠身着一袭墨绿色的襦裙踏入书房。
距离上次宴会过去已经一个多月,盛玄胤一直忙着公务,再加上萧泠平日里有意无意躲着他,导致这段时日里两人基本上没怎么见过面。如今共处一室,居然生出一股怪异的尴尬来。
萧泠进了门也不动,就这么站在门口,有些失神地看着盛玄胤的方向。
又等了一会儿,见萧泠始终不开口,盛玄胤这才将目光从桌上的文书上移开,转头看向在门口占了半晌的萧泠:“站在那儿做什么?过来坐。”
鞋底摩擦地面的脚步声传来,盛玄胤再度垂眸,佯装冷漠地问终于落座在自己面前的人:“这么晚了,来找我做什么?”
回答他的依旧是一阵良久的沉默。霎时间,整个书房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盛玄胤不由得再次抬眼看向她,刚准备说什么,却听得萧泠略微有些低沉的声音传来:
“赵嬷嬷说你受到最近的湿气影响,犯了旧疾,我来看看你。”
盛玄胤的语气明显有些不悦:“真是多嘴……”
萧泠闻言连忙替赵嬷嬷开脱:“你不要怪她,毕竟她跟了你这么多年,也是担心你的身体。”
她说着垂下眼睫,眼神中闪过一丝愧疚。
盛玄胤却是满不在乎地翻开下一本文书批阅,嘴上依旧不停道:“如今你也看到了,我很好,先行回去歇息吧。”
萧泠不语,没有丝毫想要起身离开的动作,只是目光向下,垂眼看向盛玄胤握笔写字的右手。
那双修长隽秀骨节分明的手,持过长枪舞过宝剑,也曾扬鞭策马,也曾挥斥方遒。如今却只是握着一只狼毫毛笔,却已经不可自制的微微颤抖着,手背上的青筋和伤痕在此刻显得格外显眼。
萧泠微微睁大的眼眶有些湿润了,她不动声色地咬了咬下唇,想说什么却一个字夜说不出口。
就好似一个犯下了无法弥补的过错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
她眼波流转,回过神时已然伸手握住了盛玄胤颤抖不已的右手。
反应过来的萧泠一愣,下意识地就想要抽回手,却被盛玄胤迅速反手捉住握在了手心。
刹时间,仿佛时间定格,世界都变得安静下来。窗外雨声逐渐淅沥,雨点砸在紧闭的窗户上,柔软地滑落下来温柔地舔|舐着窗棂。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两两相望,一时无言。
盛玄胤突然放开了握着她的手,笑道:“老毛病了,每每雨雪季节湿寒气侵袭入骨,难免会有些控制不住。不过我已经习惯了,并没有什么大碍。”
他自曝式地解释着,萧泠此刻却已经听不进去半分,只是垂眼看着他的手,默默将手收回。
盛玄胤的目光却依旧追随她,微微眯起眼笑问:“都这么久了,装得不累吗?”
萧泠身躯微滞,目光有些闪躲:“怎么又说这种我听不懂的话?”
盛玄胤却没有答话,反而是凝视着萧泠的眼眸,眼中没有染上一丝笑意:“绾绾啊,至始至终我都在唤你,你真的不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让大家等这么久,谁也没想到军训会补训在期末考试后(哭哭)救命这个天是真的受不了一点,才第二天我就全身酸痛下不了床了(嘤嘤嘤)好吧我是废物我承认,我患有离不开铺盖下不了床综合征,再加上军训时来了例假,真的好崩溃呜呜呜,好累好难受呜呜呜(大哭)
第40章 云谲波诡(二)
盛玄胤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萧泠当然知道他一直所执着的那个“绾绾”到底是谁,也清楚盛玄胤这么多年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怕是早就看破了她的伪装。他说这话不过是撕破了最后的那层隔膜罢了。
即便是如此,萧泠却还是贪心地希望他不要这么快拆穿她。即使这都是迟早的事,一切已成定局。
于是她也只是淡淡地、极其轻缓地抬眼扫过桌面上堆积如山的公文,睫毛如蝴蝶受惊的羽翼般微微颤动着,低声喃喃道:“怎么突然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