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又沉默，崔晚棠便朝外退去，死的是崔家没出嫁的女儿，又不出丧，因此没人会来。
等她出了灵堂，便问起钱管家徐氏去哪了。
钱管家叹了口气，“夫人因着大小姐的死落了个失心疯，老爷叫下人将她锁在了房里。”
“疯了？”崔晚棠愣了下。
钱管家点了点头，“是啊，见了大小姐后抱着大小姐不肯撒手，一直喊着大小姐叫人害了，然后突然就晕过去了，等醒来后便也说不得话，只会傻笑，大夫说是太过悲痛导致的失心疯。”
钱管家又叹气，“唉，怎么好端端就成这样了，昨日李公子来时，大小姐还高兴着呢。”
“昨天李公子来了？”崔晚棠问道。
“对啊，李公子来后，和大小姐还有老爷各说了会话，夜里李家的轿子就来了，老奴还看着大小姐上的轿子呢。”
钱管家不由擦了擦眼角，他毕竟看着崔婉莹长大，鲜活的人就这么死了，还是有些感慨的。
“可怜的大小姐……”
他一边说着一边去忙去了，崔晚棠看他离开，沉默下来。
宋彧突然出声，“娘子可是难过？”
崔晚棠摇了下头，“说难过也不竟然，就是觉得世事无常。”
鲜活的人转眼就进了没了。
宋彧没有应话，院里安静，只有风吹过落叶沙沙作响。
他突然开口：“人各有命，从她起了心思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时，便注定有这一天。”
崔晚棠知道宋彧在注视自己，但是她没有抬头，只是看着院里放着的几坛有些枯萎的绿植。
“注定会死吗？”她问。
“她同林俊豪行了苟且之事，此事已叫林家夫人知道了。此番无论是选了李家还是林家，她都难逃一死。”
宋彧语气平淡，嘴里说着人命就像在说天气一般。
崔晚棠抬头看他，“所以你来之前就知道这件事？”
“是。”宋彧如实道。
他一开始就知道崔婉莹会死。
林俊豪再不懂事，他上头都还有个娘在。
齐氏可以纵容儿子欺负那些无权无势之人，顶多拿银子摆平。
便是林俊豪羞辱李绅她都无所谓，反正李绅一个芝麻小官没胆子报复回来。
但是她绝不会允许林俊豪把崔婉莹真的纳进门。
崔婉莹若是肯嫁李英才还好，若是她选了给林俊豪当妾，怕是没进门就会被林俊豪他娘齐氏弄死。
毕竟儿子玩闹归玩闹，她不可能允许儿子真的落了抢官家女眷的名声，给自己丈夫官途平添污迹。
崔婉莹若是选了李家，同样是死路一条。
李英才先前不知道崔婉莹和林俊豪的事，一直以为未婚妻是被迫。
但这件事瞒不住，崔婉莹一进门就会露馅，那么大一顶绿帽子，李英才不仅戴了，还因为崔婉莹被揍了，他怎么忍得。
“我确实知道，但是我并未做什么，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宋彧舔了下有些干燥的下唇。
第64章 陌生人
只是这些选择加在一起，正好达到了宋彧预期的效果而已。
他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的，既然林斌不在，至少让林斌的儿子尝一下他父亲当年受的冤屈不是。
崔晚棠终于发现了宋彧深藏眸底的那丝阴鸷。
她突然就觉得十一月的风忒冷了些，刮得她遍体生寒。
自那次冤案发生后，崔晚棠便接受了现实，加上曼容那次，她自己手染鲜血，因此更不会再觉得自己是一个良善之人。
因此即使崔婉莹死了，她也没有什么情绪。
但是此刻她却莫名感觉到一股如火般怒意灼烧着胸口，炙得她难受，有些喘不过气。
她直直盯着宋彧，像是在疑惑自己之前认识的宋彧到底是不是面前的宋彧。
宋彧看到这目光，突然有些恐惧。
他有些后悔和崔晚棠说自己知道了，他只是莫名得想要分享一点那种得逞的喜悦……
他不由僵住了脊背，他果然觉得喜悦。
“棠儿，我没有杀她不是，我只是，只是……”
宋彧想要解释，却又不知怎么解释。
他想说他固然有引导安排一些事，但他其实也不能百分百确定李绅会动手。
只是即便李家不动手，不管崔婉莹是顺利嫁去李家，还是被林俊豪纳了，对他而言也都没有损失。
所以他只是正好推波助澜了一下而已。
他并没有做什么……
但这些辩解好像都不好开口，都和他往日里的形象不符合。
宋彧看着崔晚棠，带着一丝乞求与不知所措。
崔晚棠缓缓垂下视线，深吸了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背过身，周身仿佛弥漫着疏离。
“我去看看还有什么要帮忙的。”
她说完，便离开了。
宋彧呆愣看着崔晚棠的背影。
他的指尖有些控制不住得轻颤。
原来他有好久，都没有感觉到这股疏离感了。
他低下头，将发颤的指尖蜷缩起来，缩进掌心。
对于宋彧来说，崔晚棠就像是救赎他的神祇般强横得出现在他的世界。
在他被人踩在脚下的那刻，在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恨不得毁灭世间一切的时候，崔晚棠突然出现了，用最轻松自然的语气将他拉回尘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