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正好乐得借着机会顺水推舟,然而那日坐在屋子里喝茶的顾白羽,却也从严楷睿那一举一动中更加明白,他们的推测,几乎是没有分毫的错漏。
否则,不过是一个没有侦破的案件转交他人之手而已,这样的情况,在刑部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更算不上什么特别丢面子的事情,如果其中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严楷睿根本就犯不着这么准备充分的一本正经而来。
他这样沉不住气地率先敲开了苏墨轩的房门,落在顾白羽那敏锐的目光中,却是除了做贼心虚反般的倒露出了马脚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而严楷睿能够来得这样迅速,还能够准备的这样充分……
彼时抱着杯热茶慢慢喝入腹中的顾白羽,面色却是冰冷的仿佛冬日里刚刚结成的冰面一般。
兰崖城府衙和捕快所中有内奸。
虽然早就已经在心中做好了这样的打算,然而顾白羽却是没有想到,内奸的身份能够隐藏的如此之深,能够渗透到如此深入的地方。
苏墨轩那看似赌气般的以四处游玩之名,连着跟了严楷睿几日,不过是在试探和观察,那个及时地向严楷睿通风报信之人,在兰崖城府衙中,究竟深入到什么样的地方。
毕竟,忽然从长安城连夜赶来的严楷睿,对案情的进展,知道的实在是太多,远远超过一个寻常捕快在这起案件中所知晓的内容。
既然想要将对方连根拔起,自然是知己知彼,才能更有胜算。
依着他们行路的脚程,倒是没有用了多长时间,便回到了长安城中。
繁花似锦,暖风如绵,春日里的长安城熙熙攘攘,那明媚的春光之色,比起绵柔清丽的江南水乡清州城来,又是另外一幅明丽生动的景象。
尽管心中有着那样严肃的大事亟待解决,然而迎着春风牵马走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之中,感受着绿柳拂面的三个人,心情还是不由自主地舒畅了许多。
因着此刻已是晌午时分,再加上连番的舟车劳顿,于是并排着走到一个岔路口时,前往长安城府衙与邢焕之汇合的岚风,便同准备归往苏宅的顾白羽和苏墨轩两人分路而行,趁着事情还没有来,先将养将养精神为上。
“在看什么,看的这么专注?”将手中的缰绳交给刚刚赶来的苏家仆役,准备拉着顾白羽在长安城中慢悠悠的欣赏一下风景再回家的苏墨轩,回过头来,却是瞧见顾白羽那盯向某处的,微微有些专注的目光。
“你看那边的那个女子的身影,是不是很有些眼熟?”悄悄抬起手来指着街对面拐角处的一个身影,顾白羽桃花美目微眯,对着苏墨轩出声答道。
“嗯?”剑眉轻挑,并不曾觉察到什么的苏墨轩,下意识地顺着顾白羽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是在看到那个刚好向着转角处走去的略有些蹒跚的身影时,微微的蹙了一下眉头,轻声说道:“你觉得她像林梦惜?”
“嗯,我觉得很像,”点了点头,顾白羽轻声答道,那充满敏锐的探究目光,直到那穿着粗布褐衣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拐角之后,方才收了回来,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苏墨轩,顿了顿,继续出声,问道:“如果真的是她,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轻轻地摇了摇头,苏墨轩看向那空无一人的街巷拐角的目光中,尽是沉沉的思索之意,却是声音冰冷淡漠的对着周遭的空气开了口,道:“无衣,去查查。”
没有回答,也没有人影出现,苏墨轩就是这么平白的对着四周低沉着嗓音开了口,站在他近旁的顾白羽却已然是觉得,又有什么天罗地网要层层的铺盖下来。
毕竟,当初因着李景吾谋反一事,尚且没有因病退位的皇帝,已经是毫不留情地诛杀了李景吾的整个宅院,而随即登基继位的新帝李景云,也是毫不手软地,将当初一力支持李景吾的林家彻底查办,连远在边疆的林家远亲,都不曾放过分毫。
然而却是没有想到,林梦惜以侧妃的身份嫁入大皇子府不过短短的时日,便已然怀有了身孕,偏偏林家的动作和手段也足够快,还没等到太上皇和新帝来得及动手,便已经将林梦惜怀有身孕的事情,大肆宣扬了出去,让整个长安城的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于是一时之间,长安城的街头巷尾,全都密切关注着新帝登基后的处理手段,逼得向来冠有“贤德宽厚”之名的新帝李景云,不能对她下手,而只是让人将她看管软禁起来了事。
照理来说,被软禁之人虽然好吃好喝的供养着,却是不能踏出软禁之处半步,可如今眼看着那副身怀六甲模样的林梦惜,却又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也就怪不得苏墨轩会沉着嗓音,喊隐藏在暗处的无衣去调查几分。
毕竟,林梦惜腹中怀着的,是李景吾的孩子,倘若当初他麾下的那些遗老遗少们仍旧怀着不死的谋反之心,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倒是颇有些文章可做。
不得不防。
——
终究是应了顾白羽那一句“哪里好都不如家中好”的话语,苏家大宅里那属于她和苏墨轩的院落之中,顾白羽蹲着身子摆弄后院药圃子里药材的身影和动作,竟然也透着几分闲适悠然的感觉。
同父亲苏远堂在前厅商量事情归来,瞧着顾白羽那一副闲不住的模样的苏墨轩,斜斜倚在后院长廊柱子上,双手抱胸,俊朗的容颜上,尽是温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