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赵奉安努力稳着脚步,来到宋宛儿身边,微微低头仔细看她。
“身体好了吗?”宋宛儿神色如常。
“无妨。”赵奉安轻描淡写回答,却又带上些热忱说道:“那晚,你让霍念去帮我,我真的十分开心。”
看到宋宛儿头发上不知何时落了跟松针,赵奉安抬臂想去拿掉,却被宋宛儿偏头躲开。
“如果你没事,我想我们该谈谈了。”宋宛儿向后退了一步,声音依旧平静。
“急什么?”赵奉安似乎对她要说的话心知肚明,他伸出去的手停在空中,到底没有再进一步,放了下来,“我来看看你,等下还要回去。睡了一日,积攒了许多政事要处理。”
“赵奉安……”宋宛儿似还有话说。
“我是真的有许多事要做。”赵奉安打断了她的话,似是叹息说道:“几日未见你,实在有些想你,见你一切都好,我便安心了。”
说完,赵奉安竟真的转身离开。
他到底病得厉害,脚步虚浮,走得又有些匆忙,迈下游廊台阶时,甚至踉跄了一下。
温铮连忙上前搀扶住他,却又被赵奉安推开。
赵奉安不愿在宋宛儿面前展露脆弱模样,到底独自走了出去,只是挺直的肩背似乎负者千斤重担。
才出永宁宫宫门,赵奉安扶着温铮,强撑着上了来时坐的的车舆,进了车厢却立刻仿佛浑身卸了力,靠坐在车座上。
赵奉安当然明白如今他已经再无可以拿捏宋宛儿的理由,可他仍然心存一丝希望。
也许这段时间,宛儿有那么一丝丝的心软了呢?
这一丝希望支撑着他来到永宁宫,想再见见她。
可当他看到她,看着她笑着和自己打招呼那一瞬,他便知道宋宛儿去意已决,否则她不会这样平静甚至和气。
赵奉安仰头靠着车厢壁,只觉得内里气血翻涌,喉咙一甜,竟生生呕了口鲜血出来。
他用手帕接着,毫不在意地团了一团塞入怀中。
如果宋宛儿最后仍然要离开,他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
接下来几日,赵奉安再没去过永宁宫。
尽管他思念她到夜夜合不上眼睛,尽管他知道自己这是逃避,他却宁愿这样一天拖一天,因为如此便可以晚一天面对她提出要离开的要求。
这日深夜,已经丑时时分,赵奉安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便照例起来披着件衣服,坐在桌前,正在犹豫要不要如昨夜般,去永宁宫外面站一会。
这时却听到温铮在卧房外轻声请示,“王上?”
温铮知道赵奉安睡眠不好,很少在深夜打扰,想来有急事。
赵奉安沉声问道:“何事?”
果然,门外传来温铮焦急声音:“嘉临关传来消息,有大事……”
温铮正说着,房门已经被赵奉安从里面打开。
温铮匆忙行了个礼,急急继续说着:“嘉临关传来消息,林余前天夜里突然集结兵力,向盛阳方向挺进去了。”
“这么快?”赵奉安并不惊讶林余的动作,而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发生。
前段时间,赵奉安得知林余在嘉临关将兵力集中回去,他便大概猜到林余八成要反。
林余拥兵自重,宋帝疑心极深,二人矛盾已久。
而宋帝借着将长乐公主指婚林家之事,逼林余卸任,如今眼看婚期将近,林余必定不会甘心就此放手,打算在最后一博。
想来这林余也是狠厉之人,他的家人都在盛阳,他竟然可以不顾妻儿,而且如今距离公主婚礼还有三个月时间,林余为何要提前这么久,有些让人费解。
“还有一事。”温铮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说道:“周子初确是投奔了林余,有确实消息,他已经成为林军副将。”
赵奉安猛地抬头,竟然真的是周子初!
如此一切便可以解释。
周子初恨宋帝入骨,定是他利用林余和宋帝之间的矛盾,说服林余进攻大宋。
*
宋国的消息比预计中来得更快。
不过第二日上午,温铮便得到消息,说宋国集合了盛阳周边的两万宋军,宋帝亲自为帅,迎战林余。
温铮向赵奉安禀告时,周云忠亦在书房,正和赵王商议宋国内战之事。
对于周子初投奔林军一事,周云忠万分羞愧,他摘了官帽,露出一头苍苍白发,半跪于地,哽咽说道:“老臣愧疚,竟养出这样的儿子。如今这样情形,老臣只能自请辞官,撇清嫌疑。待将来若有机会将那逆子抓回来,老臣再带他来请罪。”
赵奉安早就离座,上前亲自将周将军扶起,说道:“周将军言重了,奉安从未怀疑过您,如今情势复杂,赵国还需周将军坐镇指挥。”
闻言,周云忠老泪纵横,到底叩拜在地:“老臣愿听从赵王所遣。”
几人重新落座,细细商议宋国之事。
温铮感慨说道:“真没想到宋帝竟然亲自上阵,可见他们是真的紧张。”
其实赵奉安并不意外宋帝亲帅迎战这件事。
当年宋帝还是仁亲王时,秦应和林余便开始辅佐他,更是将他推上帝位。
而宋帝登基之后,也实现了当年的承诺,许给二人位极人臣的地位和权力。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人性险恶便逐渐显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