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皇帝的脸上神情不时流转,皇后不由得附耳道:“陛下,当心有诈。这最后一条既然能跟前两条相提并论,可见对渭北而言,也同前两条一样重要。”
说罢,她以目光投向李绵澈的方向。顺着皇后的目光看去,赵裕胤才发觉李绵澈的神色平淡如水,几乎没有任何波澜。
旁人
自然是看不出的,但赵裕胤却明白,此刻的李绵澈是最难招惹的。
“吃饱了。”魏元泽将酒盏中的最后一滴酒倒在翡翠杯中,放在手中轻轻晃了晃,但见翡翠杯的内壁留下一道道泪水般的酒滴,便笑道:“不错,果然是好酒。陛下如此大方,想必太傅大人也不会小气。”
说罢,他一双虎目隐隐露出威胁之意。“皇帝,我会在誉州停留三日。三日之后,这三个条件当中若能办到两点,我便与大骊皇帝共同退兵。不然……”
后头的话他没有再说,也不必再说。
这话说完,他与身边随从也不行礼,更不开口,便扬长而出。唯留身后,一脸无奈的皇帝与唉声叹气的众大臣。
酒冷羹残,正如此刻难以收拾的人心。皇后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在皇帝的眼神示意中走出了大殿。
“众爱卿有何良策?”赵裕胤望向下首众人,众大臣的目光却都看向李绵澈。
当中更有早看李太傅不顺眼却一直不敢提出来的,此刻终于按捺不住道:“既然事情因太傅大人而起,自然应该因太傅大人而终。依微臣之见,若太傅大人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那我们只能答应渭北候的条件。毕竟,这三中取二的条件,远比派兵出战要划算多了。”
赵裕胤不动声色,继续追问道:“既然如此,孟大学士以为,那这三中取哪两条呢?”
被唤作孟大学士的人乃是先帝老臣,他虽在锦平之乱中得以自保,但在小皇帝心中的地位却远远不如李太傅。也因此,他素来对李绵澈不满,只碍着李绵澈手段强硬,他很少显露出来。
但今日,他显然抓住了李绵澈的把柄,此刻拈须道:“其实与渭北互市,虽然渭北得利更多,但与我大誉百姓而言也并非坏事。因此,这一点即便陛下答应,也无妨。至于这后两点嘛,比起每年的万千金银来,一个不起眼的女子,显然是更划算一些。太傅大人一向忠君爱国,想必不会不同意吧。”
有人领头,便有人顺杆而上。此刻内阁学士赵明涛亦是附和道:“孟大人言之有理。听闻此女不过是个乡下女子,虽时常显露于誉州宴饮之上,却从未听说过有多聪慧,更没听说过相貌才华有什么过人之处。至于医术嘛,或许有可圈可点的地方,可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睢王虽然不得干政,但因为与渭北候有些交情,今日便也被皇帝请了过来。此刻请见赵明涛这番话,不由得看了看李绵澈的神情。
虽然没看出什么。但睢王依然觉得,这位赵大人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因着是未来的亲家,孟昌盛今日便与睢王坐在了一处。此刻见他出神,不由得蹙眉道:“听闻渭北候与你有旧?”
睢王慌得赶紧晃动手臂加摇头道:“将军别闹,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何况若真有旧,他今日会看都不看我一眼?”
孟昌盛点了点头,放下心头的芥蒂低声道:“没有交情就好。那今日的事,你觉得如何?”
睢王早听自家王妃说过,孟将军这夫妻两都喜欢聊政事,又都喜欢问别人的主意。可自己多年不为官,哪里明白这里面的事。他无奈摇头,又看了一眼李绵澈,坚定道:“反正,没见太傅大人输过。”
孟昌盛闻言不由得心头一松。他其实也是这样想的。按照自己对这位太傅大人的了解,即便是输,也不可能毫无挣扎。而今日他的反应,似乎有些过于平静。纵然这份平静或许是因为遭遇失败,但在自己看来,却更像是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眼前的孟陈怀显然并不如此觉得。他冲着自己身后的几个门生暗暗使了眼色。多年的官海沉浮让他明白,一个人的起与落,往往只需一次机会。此刻,正是让皇帝与李绵澈离心的最好时机。
李绵澈素来心高气傲,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不允许别人侵犯,哪怕是个养在府上的小姑娘。而今日,为了大誉利益,皇帝定然会牺牲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娘。
孟陈怀心头暗笑。只要今日能撬开这个口子,那往后不愁自己再被这个毛头小子死死压制。想到这,他沉沉叹了口气道:“渭北候声势浩大而来,想必这件事很快就被街头巷尾所议论。到时候此事传扬出去,一则有损太傅声誉,二则人们又会勾起对长公主的怨恨来。所以为今之计,我们必须尽快息事宁人。先让太傅大人出面亲自送嫁,以弥补太傅大人智不如人的过失。再由陛下颁下恩旨,说是为百姓平安,免受生灵涂炭之苦,准二地互市。自然,陛下也要让渭北候保证,只要您恩旨一发,他至少三十年内不可攻打大誉。”
“果然孟大学士思虑细致,面面俱到。”仓场侍郎柏世明俯首道。其实他今日本不打算开口的,毕竟当初太傅大人留给自己的阴影尚在。可前两日自家夫人又提起在外面受了那位顾姑娘的委屈一事,再加上自己手中银钱越来越少,他就越发怨恨起当初李绵澈夺了自己生财之道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