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耿大人见状更是没了耐心,提着东西就要往出走。这一下高璟林才彻底慌了,一把扯住小耿大人的衣袖,心想今日帮一位七品官磨墨不过是丢些颜面,可若是得罪了李太傅,那就是丢了脑袋的大事。
“磨墨就磨墨。”高璟林在同仁们暗自窃笑的表情里,将双手的袖管全都拢了上去,接过那朱砂墨条与端砚,果然磨了起来。
那署事之中尚有不少文书兵士,此刻见上司如此,又怎会不想笑,虽然手上活计未慢,但到底都是在暗中看热闹的。
那小耿大人见状稍稍满意,这才又拎起笔,慢悠悠写起皇帝的旨意。
高璟林不傻,太傅大人要自己磨墨又要自己亲眼看着,那显然这旨意是与自己有关的。只是他看了半天才发觉,小耿大人写下的竟是一道敕封县主的旨意。
县主,是仅次于公主与郡主的位分,通常只有亲王的女儿才会得此殊荣。然而当今圣上十分忌讳亲王当权或是仗势欺人,故而如今本朝的几位亲王都没有亲政之机,膝下儿女亦是全无封号。
这位县主到底是谁呢?高璟林暗自思忖,与自己有关的女子可没几位呀?莫不是璃月?他心里甚至隐隐有了一丝期待。
然而很快,那小耿大人已然落笔写下人名。并不是自家的女儿璃月,而是……顾轻幼?高璟林不免低呼一声,她不是从前照顾过闺女的小医女么?因托了顾医士的福,得以寄住在太傅大人府上。这样一位不起眼的小姑娘,怎么配做县主呢?即便真的要封赏,也该封赏那顾医士才对啊。
高璟林很不解,更不解的是,这事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他心中费解,却又不免有些嫉恨。若是朝堂要事,让自己磨墨也罢了。一个小小女子之事,怎配让自己磨墨?此事若是传出去,丢了自己的颜面是小,往后若是怀泽连中三元,这事岂不是给自家孩儿脸上抹黑?
他的大手暗暗用力,将那朱砂墨条磨得辘辘作响。
“好了。”小耿大人最后一句话写完,将那圣旨侧过去又让高璟林瞧了一遍,待确保他看过之后,才笑道:“大功告成,下官就先告退了。”
那轻车都尉姜立成此刻闻言才起身,佯装方才无事发生,抬手笑道:“璟林,你去送送吧。”
高璟林巴不得有此一句话,立刻大踏步地追上要走的小耿大人,拉着他一道往外走去。而署事之内,一位武将早就按捺不住,此刻一见人走,顿时起身道:“姜大人,此事原本下官刚才就想告诉您的,但却被这位耿大人打断了。”
“什么?”姜立成还在望着二人的背影发呆,此刻随口问道:“什么?”
“昨儿春狩,高大人府中夫人不知为何去了太傅大人的大帐,又不知说了些什么,结果被太傅大人当众丢了出来。”
“只知道太傅大人丢了位女子出来,还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想去套近乎,不想竟是这一位的夫人?”有人插嘴道。
“不错,这高夫人还嫌丢人,白天不敢抬头,只等下人拿了帷帽来接。我家夫人离她近,又因为之前她特意来我们府上拜访过一次,所以才在戴帷帽的节骨眼上认出是她。”
“我怎么瞧着,高大人不像知道这事的样子。”又有人补道。
“我估摸着他也是不知道,许是那高夫人瞒着他呢。也是啊,若不是我家夫人眼尖,这事没几个知道是谁。不过,下官倒是觉得,这高夫人一事与今日之事有颇大关联啊。”
姜立成面色凝重地点点头,“不错,你说得有理。太傅大人虽然为人孤傲高清,却也是通情理的人,绝不会仗势欺人,更不会轻易与谁过不去。啧,原本看着这高璟林虽是新来的,却也行事稳重,不想夫妇两竟然如此糊涂,一到誉州先开罪了太傅大人,这往后……”
“大人您先忙着替他筹谋啊,您得合计合计咱们的事。咱们轻车都尉署虽说官职不大,可从来都行事兢业谨慎,从未被太傅大人挑过一丝毛病。您可不能让这么个糊涂虫拖累,耽误咱们这些人的前程。”
“是啊,大人。太傅大人行事决绝,今日既然能叫小耿大人来盯着高璟林磨墨,显然是对这高璟林极为不满。若他自己是个聪明的也罢了,如今看来还糊涂着呢。”
“虽然稳重,可平日里做事,也不见他有多尽心。”姜立成叹了一口气道:“整日念叨着他那儿子如何如何出息,不是从咱们借家中书卷,就是要咱们帮忙介绍那些大儒名士,倒是半点心思不用在正经事上。”
“她家夫人也是这样的。上回去我们府上与我夫人叙话,也是三句话不离她家的孩子,说什么是连中三元的苗子。啧啧,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常州解元罢了……”
众人正如此议论着,忽然有人提出个大胆的想法道:“你们说,这圣旨是敕封那位太傅府的小医女的……那会不会,这夫妇两是打了那小医女的主意,想要那女子嫁给他们的解元儿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