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予你有毛病啊!吓着孩子!”
“......”
有人撑腰,米米哭得更起劲儿了。
谭母在草地上坐着看戏,笑得上不来气/
她乐得看谭予吃瘪。她的儿子她了解,优点挺多,缺点也有,比如太乐衷于按部就班的解决问题,把自己束缚在理智与思考的条条框框里,用她新学的人格测试来描述,大抵是个彻头彻尾的i人。
谭母不常见到自己儿子被感情和情绪所裹挟,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因为许梦冬,如今又多了一项——原来谭予面对小孩子时也会手足无措。
掸一掸裤上的草屑,谭母站起来,朝米米走过去:“米米不哭了好不好?我想吃橘子味的,但是吃不完,米米可以陪我一起吃一个吗?”
路过谭予时顺便乜他一眼,那意思是,不就是哄孩子,看把你难的。
“来,米米帮我去买,好吗?”
米米不挪脚,显然对巧克力的也念念不忘。
谭母捂着脸颊,做出很苦恼的表情,“怎么办呢?吃多了冰淇淋就会牙疼,我昨天疼得都没睡着觉。你呢米米,你疼不疼?”
米米稀里糊涂点点头。
“这样吧,明天我们还来这个公园,”谭母从包里拿零钱出来,递给米米,“你去告诉买冷饮的阿姨,我们买一个橘子的,再预定一个巧克力的,明天来取,行不?”
“行!”米米回答得超响亮。
看着米米拉着谭母跑远,许梦冬松了一大口气,走去谭母刚刚坐着的大草坪上休息,半空中的气球被横生出来的树枝刮到,翻了个跟头,许梦冬没好气地扯了扯,生闷气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谭予坐在她旁边。
“哎。”许梦冬先开口。
“嗯。”
“哄孩子真难。”
“嗯。”
“你小时候也这么调皮么?”
“嗯。”
......
不论许梦冬说什么,谭予永远用一个字作答。许梦冬看出他情绪不高,仿佛和刚刚让米米来送气球的不是同一个人,哄孩子让他耗了大半心力。
许梦冬悠悠说:“章太太跟我讲过,说章启小时候也很掏,上房揭瓦的那种......你们男孩子都是这样的么?”
莫名其妙提到不相干的人。
谭予皱眉看她:“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许梦冬说,“我这个人吧,是我做的事我认,我没做的,就一定得解释清楚。”
“你看到的公司宣传册是真的,章启和他妈妈确实邀请过我,可我拒绝了。我没想瞒你,并且觉得这事不重要,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跟你说。但是谭予,我必须要告诉你,我没有打算不告而别。”
她对上谭予微惑的眼神:“......别这么看着我,我在和你复盘。那天晚上你冲我发脾气,扬言不要我了,要跟我分开,不就是因为这事吗?你别否认。”
谭予没打算否认。
他反问许梦冬:“你敢说你没有离开的念头?”
“有。”许梦冬痛快承认,“但不是现在。我原本打算,等我们分手了再走,离开你,换个城市生活,我对家乡没什么留恋,你知道的。如果不是我回来的第一天就碰上了你,我根本不会留下。”
谭予迅速抓到重点,逼问许梦冬:“什么叫等我们分手了?我什么时候真想要跟你分手了?我一直都想跟你在一块!从来都是!”
“好好好,我知道。”许梦冬连连摆手,气球在她脑袋顶上一个劲儿晃,“可是谭予,你也看到你爸妈对你的期待,他们那么好,对我也那么好,我没办法骗他们。”
“骗什么?”
“骗他们,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许梦冬看着谭予阳光下澄澈的眼睛,“我不想结婚,不想和谁组建家庭,传统意义上的安稳生活对我没有任何吸引力,我感受不到幸福。”
她指着面前奔跑而过洋溢笑声的孩子,和孩子身后的父母们。暑热在他们额角留下晶亮汗渍,但他们满眼满足,表情甘之如饴。
“你看看,就这些,我不想要,甚至很抗拒。谭予,你很清楚我从小到大的经历,我身边的所有家庭,是所有,没有任何一个令我羡慕。他们的生活各有各的不幸,谁家后院都会着火。出轨,家暴,赌博,嫖c,丢弃孩子,不赡养父母,为了利益各藏心思......”许梦冬声音有点哑:“......谭予,你真的很幸运,你的父母恩爱,他们把你保护得很好,你无缘得见这些。”
“可是谭予,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怕将来我也会是不幸的那一个。”
此时此刻的小兴安岭森林,盛夏的灿阳在照在茂密枝条上,树叶向阳生长,努力呼吸,进行光合作用,可你见过没有被太阳照射到的背阴面是什么样子的?
潮湿,阴暗,布满蚊虫,净是发酵出臭味的枯枝烂叶,日复一日,继续沉沦。
许梦冬就在这样的背阴面里长大。
“与其那样,还不如不要参与其中。我不想给别人伤害我的机会。所以我才说,我们想要的未来不一样,总有一天要分开的。”
谭予盯着她:“那你想要的未来是什么?”
“自由一点,一个人,去很多地方,然后找一个喜欢的城市落脚,过最普通孤独的日子,一直到老,然后一个人死去。”
谭予想了想那场景,心里疼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