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她也是这样孤零零坐在镇子口的大石头发呆,她接了谭予的电话,很想哭,但是很奇怪,她一滴眼泪都没有。一颗心像是被风干过,完全没有湿润的迹象。
她听见谭予问她:“想没想我??”
她无声地点头,然后听见谭予继续说:“我也想你。”
“今天去镇上的客车没有了,明天,明天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好。
你一定要来。
你可不可以现在就来。
可她没有说出口,只是犹犹豫豫随便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她不想给谭予添麻烦,也不想这么不堪的时刻被谭予目睹。她只是在冰凉的大石头上坐着,一直到月亮升得老高。
过了很久,镇子口有行驶而来的车辆,打着刺眼的远光灯。许梦冬伸手遮了一下眼睛。放下手时,她看见谭予从那辆拉货的大金杯上跳下来。
“谢谢你了叔叔。”
他和顺道捎他来镇上的司机道谢。
许梦冬完全傻了,她目瞪口呆看着谭予奔她而来,在这样一个她几乎破碎的深夜。
“我听你声音不对,有点不放心。”
他朝她伸出手:
“蹲这琢磨什么呢?”
“起来。”
昏暝的楼道灯。
清澈寒凉的月亮。
他们是否散发着同一种温柔的光线。
许梦冬的心被这光线穿透,穿成密密麻麻的洞,而后又被谭予缝补,针脚细密,足以挡风挡雨。
她默不作声向前,主动抱住了眼前的人,一直没有掉下的眼泪就在此刻落了下来,而谭予没有过多追问她的眼泪,只是以更大的力气和温度回抱住她,把她扣进怀里。
隔了八年,谭予给了她同样的回应。
“我在了。”他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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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枝蔓 对不起谭予,但我把我能给的都给你了。
没有人不爱自己的家乡。
因为这里有你塑你筋骨的春夏秋冬, 有填你血肉的白昼与黄昏,你的人生由这里开启,也该在这里结束, 多数人走到人生尽头之时会盼望回到家乡。许梦冬上大学时看了那部好评颇丰的公路片《落叶归根》, 本山大叔演的农民工费劲千辛万苦, 把意外身亡的工友尸身送回家, 影评里说,这是独属于中国人的乡愁和浪漫。
许梦冬不是不理解这种浪漫,只是她那时想不到那么遥远的以后,十八岁的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得跑, 她得离开。
发现照片的第二天, 她无比平静地将手机递给许正石,调出手机相册。许正石只看了屏幕一眼,表情就如同初春的天气一般变幻不定,不待她开口, 就扑通一声,直直朝她跪了下去。
这是爸爸第二次向她下跪。第一次是震惊和茫然, 这一次,许梦冬一颗心都木了,像在河滩里被冰冻了一整个腊月的野草, 起不了一丝波澜。
许正石眼泪落得比她想象得还要疾速, 借着酒劲, 他近乎癫狂地握着许梦冬的肩膀, 一声声哀求, 一声声道歉
——冬冬, 老爸最近有个很好的机会, 现在就缺这么一笔钱, 马上就能翻身。
——冬冬你信老爸啊,老爸这次绝对能赚的,能把咱家欠的帐全还上,真的。
——他们答应老爸了,只要按时还上,就把照片毁了不留底,绝对不会害了你!
——闺女,我求你了,老爸求你了啊!!!
......
纵使没有血缘,可从她会说话的那天起,她就喊许正石爸爸,许正石在她脖子上使的蛮力没有击垮她,手机里几张轻飘飘的照片却让她彻底清醒——所谓父女之情,或许根本没有文学作品里描绘得那样坚不可摧。
许正石是爱她的,这些爱可以让她在许正石风光时收获丰厚的零花钱,漂亮的小裙子,还有许正石偶尔回家时带她出去逛商场逛公园的父慈女孝,快乐时光。
可是许正石也没有那么爱她。他落魄了,则不顾她的前程和未来,不惜以她的果照来换取赌资,这是他亲手养大的女儿当下时刻最大的价值。
到底什么是家人?
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真诚不掺假,不权衡利弊的爱?
许梦冬不知道,但在她最迷茫的时候,谭予抱紧了她。
十八岁的谭予,二十六岁的谭予,一样温暖的胸膛,一样灼灼的热血。
他在黑暗里沉默地把许梦冬严丝合缝拥在怀里,他的虎口贴着她的耳垂,轻轻哄她:
“没事了。没事了。”
“我在了。”
他并不知道许梦冬刚刚一个人在这黑洞洞的楼道里瞎琢磨些什么,但她滚烫的眼泪告诉他,她一定是想到了一些不那么愉快的回忆。
因此,他再次提醒:“不管是什么事,只要你愿意讲,我随时可以听。”
以前的许梦冬会拒绝。
但今天的她没有。
或许是那段回忆太过沉重和尖锐,她需要给那些被刺痛的伤口一个透气的机会,她浅浅应了一声,告诉谭予:“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你再等等我,最近事情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