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垣初轻步走到女子跟前,他替睡梦中的小皇子掖了掖锦被,指腹碰过小皇子的脸颊。
他太小太小,细嫩的皮肤都仿佛一触即破,让谈垣初只能小心得能再小心。
母子二人躺在一起,柔和烛火下,二人眉眼间有三分相似,谈垣初站在原处看着这一幕,便是觉得些许满足。
很是荒唐。
小儿仿佛察觉到有人在看他,鼻子努动了两下,忽然睁开了眼,他的眼睛很像女子,黑溜溜的一双杏眸,让人很难不生出怜爱,对视的片刻,他小嘴一瘪,就要哭出声,谈垣初立即抬手抵住唇边,示意他不要哭。
等这个动作做完,谈垣初也觉得自己有点傻。
他才几个月?怎么会看得懂?
偏偏,小皇子歪了歪脑袋,似乎觉得好玩,竟然真的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
和女子一样,总在某些时刻格外乖巧,让人的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觉很多,只睁眼看了看,很快就又睡了过去,一只手胡乱地搭在了女子乌发上,谈垣初呼出了一口气,他弯腰将小儿的手拿过,拢过女子青丝,打横抱起了女子。
云姒被陡然惊醒。
四周气息过于熟悉,她只是蹙了蹙细眉,艰难地要睁开眼时,耳边传来一道耳熟的低声:
“睡吧,我带你回去。”
知道来人是谁后,云姒也真的没再要睁眼,她偏过头,脸颊蹭了蹭他的肩膀,很快,呼吸又逐渐恢复平稳。
这一夜,不知道宫中有多少人能安然入睡,但至少谈垣初是没有睡着。
他在月色下,安静地垂眸看着女子。
她依旧美貌,琼鼻杏唇,柳叶眉轻弯,脸颊白皙仿佛芙蓉映面,这后宫难有人出她左右,她便像她喜欢的山茶花,顾盼间楚楚动人。
但她不知道,其实在她诞下小皇子后,和往日早有了一些区别。
她看向小皇子时的目光过于柔和,给她添了许多难以言说的温柔和余韵,仿若树枝头含苞待放的海棠花一夜间忽然绽放了。
飘落了整个宫廷,美不胜收。
他其实猜得到女子的顾虑——她很难没有这样的担忧——他的选择太多,而她只有一个。
但是,女子忘了——
他答应她的事情,从来没有骗过她。
以己度人,他不知道除了小皇子,日后别的皇子上位如何能善待她。
她往日过得艰苦,谈垣初不希望她余生依旧如此,否则岂不是枉顾了他给她的这个封号。
人都是会有偏向的,在他心底,早有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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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姒才出了月子,这一夜的奔波,让她吹了点冷风,翌日一早,就忍不住呛咳了两声。
秋媛脸色一变:
“娘娘怎么了?”
云姒蹙眉:“倒点水来。”
她声音有点低哑,没了往日的清透,反而透了些许依软娇憨。
一杯茶水下肚,云姒才觉得嗓子间好受了些许。
见状,松福连忙跑出去请太医,消息传到御前时,谈垣初刚下早朝,没再回养心殿,直接让銮驾去了褚桉宫。
褚桉宫,小皇子醒来就哭着要找云姒。
云姒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她冲着嬷嬷摆手:
“别带他过来,小心传了病气给他。”
嬷嬷立在原地,也不敢冒险,只好轻拍着小皇子的后背,低声哄着他。
小皇子半点不听,只顾着伸手找云姒,扯着嗓子哭,好像是在说她明明就在为什么不抱他,云姒看得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一急就忍不住又呛咳了两声。
一时间,殿内咳嗽声和啼哭声交错响起。
小皇子的哭声嘹亮,谁都不敢不当一回事,生怕他会扯坏了嗓子,云姒额头溢出一层虚汗,她偏头问秋媛:
“去御前看看皇上下朝没有。”
话音甫落,谈垣初踏入了殿内,声音跟着传进来:“怎么回事?”
他跨步要来云姒跟前,被云姒拦住:
“皇上别过来,别染着病气,您抱会儿怀安。”
小儿怪是挑人,哭闹时只要云姒和谈垣初抱,其余人谁都不好使,偏偏就是这般,让云姒和谈垣初一颗心都不得不挂在他身上。
谈垣初皱眉看向她,眼底冷淡,有点不满,似是想要上前。
恰是这时松福带着太医赶了回来,谈垣初终于妥协,转身抱住小皇子,他手法颇为娴熟,但声音却不冷不热:
“偏你作怪。”
小皇子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终于不再扯着嗓子嚎哭。
看得云姒松了一口气,太医诊脉,很快得了结果:
“娘娘是昨夜间受了凉,臣给娘娘开两副药,好好休养两日便该是没事了。”
林太医转头看了眼有点距离的皇上和皇子,两个人都转头朝这边看来,让林太医颇觉得有些压力,他道:
“小皇子年幼,这两日还是离娘娘远点好。”
谈垣初觑了眼林太医,眼神冷淡。
他自是不喜欢林太医话中将女子视作晦气的含义。
云姒点头,她心底清楚,林太医不过是实话实说,小皇子年幼,一旦染病,情况便要严峻许多。
这一两年,云姒几乎都没离开药,她其实都有点习惯了,不再似往日那般觉得苦。
但有人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