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青堤大师骑牛出关,弟子上百,始有莱郡,到了前朝撤郡置州,便是莱州。”沈安泽盯着女郎,出声挽留。
裴阙音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沈安泽在参与他们莱州的话题,挤出了一个笑,“沈先生才识渊博。”
林巍台却对这个话题甚有兴趣,再添他本就对这位沈状元十分好奇,插在沈安泽与裴阙音之间问道,“青堤大师竟与莱州还有这番渊源,我素来仰慕青堤大师,只可惜文卷甚少,沈郎可否讲讲是从何书推出此断?”
沈安泽看着趁机坐回自己夫君身边的裴阙音,抬眼看向林巍台,随意道,“忘了,许是一瞥而过。”
“这青堤大师是谁?”林巍庭小声问向裴阙音。
裴阙音端着茶水的手一顿,微微瞪大了眼,还是耐心与林巍庭道,“一个佛法大师,以门人弟子善于纵横术而出名。”
“原是如此。”林巍庭点点头,似懂非懂,忽的凑至裴阙音耳边轻语了句。
林巍台和林巍阁或许没注意到,沈安泽却是眯起了眸子,他清晰地看着裴阙音耳尖泛红,又推搡了林巍庭一回。
“还有孩子和客人在。”裴阙音小声警告。
沈安泽敛下长睫,他从未如此厌恶过自己的好耳力。
“老师,我阿兄嫂嫂感情甚好,是不是就可用伉俪情深这个词来形容?”林巍阁今日安安静静,未曾主动说过话,然而方一开口,便直直看向沈安泽。
沈安泽面色更淡了几分,将近两年未见,林巍阁已经长成了半大少年,目光沉稳许多,开始让人捉摸不透。
若只是自己带过的一个普通学生,沈安泽定会喜他成长,奈何他是林巍庭的弟弟。
两人双目相对,互相打量猜测对方知晓了多少。
林巍阁站了起来,斟了杯酒放在沈安泽面前,笑道,“老师方才说起莱州的典故,我倒想起跟着老师读书时,一个关于前朝的故事?”
沈安泽挑了挑眉,示意他有言尽发。
林巍阁一字一顿道,“老师可曾记得前朝禁脔一典?”
此话一出,沈安泽再也藏不住眼底晦涩,目光如炬看向自己这个昔日学生。
第22章 第 22 章
◎裴阙音:我要知道沈安泽的死活◎
林巍阁并不畏惧,直视沈安泽,“老师为我讲史时曾道,前朝皇帝流亡后,基业窘罄,每每有新豚,群臣都将新豚项上之肉留与帝王,时人呼之禁脔,后有不可染指之意。”
沈安泽目光微凝,看着面前这个身量到他肩头的半大少年,时隔两年,林巍阁越发与其长兄肖似,旧时的活泼灵动褪去,与之替代的,是世家子弟特有的傲慢。
令人不悦。
沈安泽忽的笑了,也站起来,故意忽视林巍阁所说的引申义,意味不明道,“皇室确实总有些特权。”
多年后的林巍阁,只能以臣子姿态仰望君主,方才明白沈安泽此话的含义。
然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无根无基的寒门士子。两年的时间足以冲淡几日的师生情谊,更何况如今林巍阁敏锐察觉出,这个昔日师长对长嫂有出格的情感。
半大的少年昂起头,骄傲道,“皇权以下,士族也有特权。”
两人相互对峙,林巍庭在旁不明所以,他虽不喜沈安泽,却对弟弟的交友不作干涉,知道林巍阁十分推崇沈安泽,怎的今日却是对上了?
“阁哥儿,不许对沈先生无礼。”裴阙音见自家夫婿不处理,作为长嫂只好先行阻止,打哈哈让两人分开。
林巍阁终究还是个十四岁出头的少年人,一听自家嫂子亲疏有别的话,当即扬了嘴角,对沈安泽得意一笑。
裴阙音一把将林巍阁按到林巍台旁边去,对着沈安泽拱手道,“七郎年少,尚且幼稚,冒犯沈先生了。”
沈安泽头一次见着长袖善舞的“长嫂”裴阙音,面色极淡,摇头表示自己不会计较。
林巍阁、林巍台两堂兄弟又和裴阙音聊起莱州风情,林巍庭探头探脑,想再试探几分沈安泽当真不会将纵马一事说出去。
沈安泽忽的提起酒壶,猛倒了一大海,一饮而尽,将杯子倒置示意众人,“谢过诸位款待,沈某今日先行告辞。”
说罢,便当真拱手告辞,待裴阙音反应过来想进行礼节性的挽留时,沈安泽已经过了一道府门。
沈府。
临风在后追着自家爷,沈安泽本是要骑马,可那一身酒气临风实在放心不下,联合了几个暗卫强硬才将爷拖回马车。
可如今下了马车,在马车上一言不发的沈安泽同样缄默,不同往日会布置下一道道任务,而是自顾自大步流星走向自己书房。
临风还未靠近,便听到坛罐砸碎的声音,他几乎能感觉到碎片噌出,落在他脸上的感觉。
故而,临风知趣的候在了外头,等自家爷砸了个尽兴,方才犹豫要不要进去。
“爷。”临风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应答,作下属的却要猜主上的心思,凭借临风过往的经验,他还是推门而入。
沈安泽站在一种酒坛碎片中,眼尾猩红一片,酒气熏天,不知有多少是喝的,又有多少是洒的。
难能可贵的是,四散的酒液分毫未差,没有一滴落在书柜书籍上,令临风暗暗佩服。
不过主上在前,临风很快就收敛了心神,认真向前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