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阁主昨夜才到,今天又受邀到乔府做客,兰溪县城也不小,现下路上行人寥寥,哪能让他老人家一路艰难地问道回去,她有意把人送回客栈,典阁主却又坚持不退让。
眼看冷风越刮越大,云岫鬓角的发丝乱飞乱舞,程行彧拦住她说:“我送两位回去吧,你在家收拾,锅里烧着热水,等会儿记得舀出来用。”
典阁主满口应下:“这般也好,由这位送我等回去便是,年轻人脚程快,不多会儿功夫也就回来了。”
曹白蒲跟在典阁主身后,轻轻笑着未出声言语,陪伴着典阁主先走一步。
云岫对程行彧谢道:“今夜麻烦你了。一会儿你回来后也不必再过来,明早我会去城外和顾家说明缘由,提前一日回缙宁山。你若要上山,就继续住你原来在野橘林后边的木屋,暂时先别出来,尤其是别到书院附近乱晃,免得招人耳目,毕竟我还没和唐晴鸢道明你的身份。但如若你想见阿圆,我会让许姑姑带他去找你的,就先这样成么?”
明明山上人比山下人少,但他却依旧见不得人,还得继续隐藏踪迹,竟然要比在兰溪县城里更憋屈,可憋屈又如何?他还是得答应。
谁让她是岫岫,是他喜欢且不愿再伤到的人,程行彧应下:“知晓了,我不会再做让你为难的事,一切都听你安排。”
望着他追上典阁主的身影,云岫忽而生愧,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曾经的骄纵狂傲与目中无人好似都被他收敛住,从烧水买点心定酒席,再到他答应上山后也不轻易露面,她是真的没想到程行彧会如此轻易妥协,她以为他要谈条件、要好处才会应承的。
云岫心里生出许多思绪,站在门口,一时间没有立即回家。
怔愣间,冬日冷风刮得更猛,因酒意暖得发热的身子,骤然打了几个寒噤,寒意来袭,她拢了拢衣襟,赶紧插门回屋洗漱休息。
天气突变,云岫还站在门口停留,又灌下几口西北风,所以还是中招了。
听见三道鸡鸣后她无力起身,整个人虚软躺在被窝里,不想动弹。身上忽热忽冷的,鼻子也是一会儿通一会儿塞,还会流鼻涕。
那番滋味,难受至极。
迷迷糊糊地察觉到有人在房间里走动,她听那脚步轻重声猜测应该是程行彧,然后有什么微凉的东西贴上她的额头,令她舒服得仰头蹭去。
果然发热了,程行彧把前额移开,轻声细语哄着她:“岫岫,张嘴。”
云岫听话了,温水一点一点慢慢喂入她口中,然后又塞了一颗药丸,冰冰凉凉的,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东西就在嘴中化开。
程行彧看她把木兰芝草丸咽下,一种莫名的心悸感才稍稍平复,端起瓷碗要放回小圆桌上,却又被她伸手勾住了衣裳摆角。
他忙把碗放在床头,趴在床边凑近她问:“岫岫,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云岫费力睁开眼睛,看见他白润的脸盘近在眼前,哑着声嗓对他喃喃道:“我估摸着昨夜受凉了,你帮我去顾家肉铺找到纪鲁鲁,带他去镖局找辆马车,一同去春风客栈接典阁主上山。”
“你在发烧,都病成这样了,当安心养病才是!典阁主是通达人□□理之人,即便因此耽误两日再上山他也尚能理解,何必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程行彧很后悔,如果昨晚没有依云岫的意思,他肯定会在她睡着后进屋查看,当时如果能发现不妥,早早服下药丸,哪里会把病情延误至此严重程度。
又是发热,又是打冷颤,整张脸更是煞白如雪。
云岫听了他的话也很委屈:“你凶我。”就是仗着乔长青不在,家中无人欺负她。
本就感染风寒,鼻子冲呛,眼睛也酸痛得厉害,她一眨眼,细小的泪意就湿了眼角。
那副模样委屈巴巴又可怜兮兮的,把程行彧困在原地,脚下迈不出半步,厉语再说不出半句,用指腹擦拭掉她眼角的湿意,再次妥协说道:“我都听你的,一会儿我就去安排,把典阁主送去唐家药庐,为乔今安诊脉看病。”
“安安不是生病,是中毒,而且能解这毒的人很可能只有典阁主。你说,人就近在咫尺,我怎还能忍得住。”那毒就像一颗哑弹死死捆在安安身上,根本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炸,如今能解毒的人来了,她不想再耽误,“阿彧,我不想有意外发生,你今日就替我送典阁主上山,了我一桩心事,还乔家一份恩情,这是你我欠他们的。”
云岫的一声阿彧令程行彧无法再违抗,这是乔家的恩情,他来还,他愿还。
他把云岫露出来的手放回被子中,又拿了四个汤婆子放在她手心脚心处,以缓解她四肢冰冷的症状,掖好被角后凑到她耳边抚慰道:“我知道的,我这就去找纪鲁鲁,你莫要担心,好好休息。”
他顺了顺她额间碎发,敷上湿毛巾,才关门离去。
先去顾家肉铺找到纪鲁鲁,幸好他们一大家子在肉铺后院打柱子、搭房梁。
程行彧把人叫了出来,边走边说明来意。
“你是谁?先生怎么会叫你来?”完了,他傻,跟着出来了才发现这个人他不认识,万一是歹人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