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疤痕, 受伤后如果耽误救治就会留下这样的痕迹。”哪怕全身上下只有这一处疤痕没祛除, 程行彧还是怕吓到他,微沉身子隐入水中, 然后轻轻划动浴桶中的热水, 故意逗弄阿圆,转移他的注意力。
阿圆见状, 也跟着他把身子往下缩, 只露个脑袋浮出水面。他对疤痕没什么概念,天真问道:“受伤?是会流血吗?会痛痛吗?”
“是啊, 特别像阿圆这样的小孩,会感觉到非常痛痛,所以你要小心, 不要轻易受伤哦。”他摸摸阿圆软滑的小腮帮子。
曾经的程行彧, 白日里是商号机智果敢的云公子, 深夜却是弄丢妻子而麻木失眠的寡夫。
他出门在外, 既有山匪抢劫,又有商贾暗杀,经常受伤却又不致命。外人觉得他总遭遇刺杀定是他行事狂妄、思虑不周, 却不明白是他在依赖那些疼痛感,是他需要受伤。
在云岫走得无影无踪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与她重逢的程行彧, 深陷无尽的懊悔与自责中,直到雍州重伤, 痛让他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他好像找到一味药,会让他时时刻刻记得云岫曾经受到的委屈与伤痛,会支撑他在茫茫人海中继续找下去,不要放弃,不能放弃,一定要找到她,亲口向她道歉,竭力挽回他们的感情,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只是兄长看得太明白,早早派了海叔跟在他身边随身“伺候”。
而如今,他终于找到云岫,也找到自己的将来,他的往后余生都将是甜的,因为有她,有阿圆。
阿圆听了几耳朵,没太听懂什么受伤的,他只是很喜欢燕燕和他讲话,陪他玩。不多会儿,小孩的心思又飘落他处,把嘴巴没入水中,吐起泡泡。
咕噜咕噜的,水下冒起一连串小水泡。
“阿圆,小心被呛到。”程行彧伸手抱他,却遭他把水花拍溅到身上。
一边拍还一边兴奋嚷嚷:“燕燕,我们来玩水,玩水!”
初次当爹的程行彧自然事事顺着他,满足他的各种愿望,再思及他在盘州最喜欢去踩水坑,于是已经当爹的他,也非常幼稚的带着阿圆在浴桶里互相泼水玩耍。
房间内都是阿圆惬意欢乐的笑声,直到手上泡起褶子,程行彧才抱着他出来。
光溜溜的阿圆被裹在厚实的被窝里,像个大粽子一样坐在床上,他歪着头看燕燕穿裤子。
程行彧穿衣速度很快,头发还没绞干,就找来阿圆的衣服给他换上。
“燕燕,你家怎么有我的衣裳?”伸手任人往自己身上套了件乳黄色小衣裳。
笨手笨脚又想赶紧帮他穿上裤子的程行彧对他耐心解释道:“因为燕燕知道阿圆会来我家玩,很早很早前就准备了好多衣裳,不仅有阿圆的,还有岫岫的。”
“哇,燕燕你好好呀。”
他伸手伸脚配合着程行彧,一层层柔软的丝绵衣裳穿好,又在最外层套上一件纯白兔毛裘衣。
阿圆从毛茸茸的袖口处把手伸出来,看着比他还白的毛毛,站在床上对程行彧说:“哇,燕燕,好多毛毛啊。”
程行彧翻箱倒柜,把一整套的兔毛手套和帽子找出来,在阿圆眼前晃了晃:“一会儿飞飞的时候再戴上手套和帽子,阿圆就要变成白球球了。”
阿圆本就胖嘟嘟的,穿上蓬松的兔毛裘衣,确实像一个白团子。
这些新的袜子和兔头鞋,都是程行彧来到兰溪时就备下的。
正在给阿圆穿袜子,就听见他乐呵呵地问:“燕燕,以后我还能和你玩水吗?”
程行彧轻轻侧眸,柔声应道:“当然可以,等夏日,燕燕天天陪你玩。”
“呜呜,燕燕你真好,以前都没人陪我一起玩水的。”
程行彧起初没多想,顺着他的话说:“那你和哥哥一起洗澡也可以玩呀?”
阿圆摇头:“我都是一个人洗香香的。”他靠在身后的软被上,白嫩的脚丫子在程行彧手中一动一动的,颇像个小老爷。
“那岫岫帮你洗澡,也不陪你玩水?”程行彧正在给阿圆的另一只脚穿袜子。
阿圆抱着小手,扁着小嘴:“岫岫不喜欢玩水,我洗香香的时候都不敢玩。”
“那乔…”他轻顿,“那你爹爹也不和你玩?”
小大爷拉着程行彧的衣袖扭着身子坐起来:“爹也不玩,他们都不跟阿圆一起洗香香。”
不知道为什么程行彧的脑海里再次想起青山寺师太的话,入寺的两个人都是女子,只是其中一人在女扮男装。
一直以来他都不敢问云岫,乔长青到底是不是男人?是不是和她一起留宿青山寺的那个人?亦或是后来认识的男子?就是害怕云岫以为他多想,以为他在意,所以他从不谈及这件事。
而如今,阿圆的话令他跃跃欲试,问还是不问?
程行彧帮阿圆把衣裤整理好,最终还是决定不再私自去探寻那些事的真相,如果哪天云岫愿意告诉他,他就听,不愿意说也作罢。
反正不管乔长青是男是女,如今云岫都已经重新接受他。
往事随风,过去的事就让它们过去吧,程行彧更看重的是自己和云岫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