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程行彧眸色深沉，他当然记得，云岫那个时候滑落池中，装成瞎子的他只能佯装镇定，悄悄看她在水中戏水。
云岫余光看见阿圆背对他们蹲着，便向程行彧招手，呢喃轻语：“你低头。”
程行彧对上她顾盼多姿的目光，看着晶莹的水珠从她的脸颊处缓缓滑落，到白皙的脖颈，再缓缓向下，最后顺着锁骨隐入湿了的沐衣中。他喉咙忍不住上下滑动，妄自猜测，岫岫是要亲他吗？
他依言低头，果然见她探出身子，伸着脖子，向自己靠近。
程行彧是什么心思，云岫猜不到吗？故意逗他，气息从他唇边划过，终在耳畔留言：“那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我是故意滑落池中的？”
一颗心因三个字忽上忽下，起伏不平。可岫岫并没有亲吻他，程行彧略有失落，哪曾想再听见她后面所言时，登时心潮澎湃，忽如平静的江面被暴风席卷过。
她，什么意思？故意的？
程行彧眼睫微颤，直视云岫的脸庞，目光深沉而迷茫，复杂而微妙。他知道岫岫胆大，行事风格与京都的那些大家闺秀有着天壤之别，但是故意滑落池中，是他从没想到过的一种结果，不，即便是现在他也很意外。
他以为，那个时候是他先动心，他克制，他隐忍，他不愿牵连她，却没想到，他们那时其实就已互生情意了。
“你？”
“嗯。”云岫凝望着他承认。那个时候的程行彧气质清冷克制，明明英俊不凡，却浑身透露着一种脆弱感、疏离感、清寂感，再加上他孤家寡人的商人人设，她一头就栽进去了。
小瞎子，竟然敢骗我！
云岫才不管他此时心中如何翻江倒海，水嫩的唇划过他的侧脸，惑人道：“闭眼。”
程行彧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这回是要亲了吗？他听话闭眼，唇却不可抑制地微扬，眉眼间散发着柔软缱绻，等待云岫再次吻他。
可事实却与他所愿相反。
程行彧听见哗啦哗啦的水声，就知道是云岫自池汤中起身了，他正要睁眼时，又听见她一声娇呵：“不能睁。”
果然被她捉弄了，泉水湿衣，衣沾肌肤。他蓦然无奈又痴眷地低笑出声，尽管他们之间都有阿圆了，但…也罢，皆依岫岫。
云岫穿好衣服出来时，程行彧还蹲在池子边，见他乖巧听话，她弯唇笑了笑：“阿圆他爹，睁眼走了呗？”
得其首肯，程行彧才睁开眼睛，起身来到云岫身旁，亦是勾着丝丝浅笑：“是，阿圆他娘。”
两人牵着阿圆，一同去往澜月阁。
逢春舍汤池多，屋子也多，于是除了唐大夫和唐夫人外，一人一间。而云岫下午泡的那个池子虽然风景好，却在半山腰，所以下来时，哪怕程行彧中途还背了她一程，他们一家三口还是最后才到。
唐晴鸢在路口等她，看见三人来了就凑到她身边，等程行彧和阿圆朝前先去后，才低语调侃：“哟，哟，哟，这小脸蛋又红又艳的，你和阿圆他爹做什么了？”
云岫挽着她的手：“别整日胡思乱想的，慎言。”
“啧啧啧，云小岫，我可不信。”不做什么何故跑到半山腰去泡温泉，就为了欣赏日落？“阿圆他爹前几日找典阁主要绝子丸时被我撞见了，你们要是不做什么，他何必要服用绝子丸。”
云岫脚步骤然停下，面色突变，因手挽着唐晴鸢，也连带着拽停了她。
绝子丸？是字面意思的那个绝子丸吗？
“怎么了？”唐晴鸢差点被绊倒。
云岫眼睛微眯，盯着唐晴鸢问：“吃了会断子绝孙，不孕不育？”
甚少见云岫如此严肃的唐晴鸢心里咯噔一下，话语磕磕绊绊的：“意，意思，阿圆他爹还没和你说呀？”
她把手缩回来，捂着嘴，糟糕，她好像又坏事了。
云岫追问：“你告诉我，绝子丸吃了究竟会如何？有何弊端？”
逃不过的唐晴鸢：呜呼！
等两人回到澜月阁时，唐夫人招呼她俩赶紧入坐吃饭，云岫笑着应下，一副云淡风轻、若无其事的模样，像是全然不知绝子丸之事。唯有唐晴鸢话少了，全程都不敢抬头看一眼程行彧。
在收拾的时候，乔长青就问云岫：“晴鸢怎么了？出去迎你们进来后就变得怪怪的？”瞥了一眼正抱着一坛酱解绳结的唐晴鸢，她摇头说道：“喏，那个酱坛子她抱了一盏茶的功夫了，还没解开，如此神思恍惚，你觉得没问题？”
云岫了然轻笑，没有回乔长青，偏偏嘴角一翘，对唐晴鸢道：“唐，小，鸟？”
唐晴鸢一个激灵，从一字一顿的昵称中听出好友的意味深长，“咳咳”两声，忙应道：“来了，来了。”
然后手中的绳结立马解开，舀出一大碗浓酱。对上云岫的眼神，讪笑两声，然后加入两人，一起准备晚上的烧烤食材。
乔长青失笑摇头，要是云岫不在可如何是好哟。
山里很安静，没有爆竹声，年味似乎有些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