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不喜女色,又不愿娶妻生子,一人孤零零的,不是在外府行商就是躲在京都别苑,身边除了侍卫仆从再没有个知心人相伴。以前啊,姨母还常为他忧惶,害怕晏之此生茕茕孤立,被仇恨蒙蔽而蹉跎岁月。”
曲滟叹了口气,目光回落在云岫脸上,似有感激,也有释怀,更有欣慰,兴叹道:“岫岫,好在他遇到了你。“
“所以你不必忧惧我们,此行瑾白也不会拘他回京,往后晏之与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姨母只望他平安、顺遂、幸福、如意。”
曲滟知道云岫不喜京都城不仅仅是气候的原因,那个束人又束心的京都城她自个儿也不喜欢,又怎么会逼迫云岫。便是她,如若能回到三十年前,也一定早早找个雍州男子嫁了,何必理会那些糟心事。
闻言,云岫胸口跳动,心中犹如翻腾起滔天骇浪一般,久久不能平静。她猛然抬头,举目望去,与曲滟相视间,她竟然看懂了她的期盼。而后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游移全身,他们真的不会与她争程行彧!她和程行彧可以隐居缙宁山,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姨母,谢谢您成全我和阿彧。您放心,以后我一定照顾、呵护阿彧,与他相互扶持,相守一生。”
若是平日,云岫必然会钻研用词,郑重回复曲滟,但她此时心绪波动得厉害,又着急把程行彧认下来,所以竟用上了“呵护”“照顾”这样的词。
话飞出口后,她才反应过来,脸上一阵羞赧。
这话一出是真把程行彧当赘婿了,但在后世看来,他们这样其实算不得很明确的嫁或娶。两人合适便在一起,成婚,选择一处合适的地方定居,过小夫妻该过的日子,不是挺正常的吗?
曲滟被她两句话逗得乐笑不止,瞧着云岫脸上泛起一片片潮红,才努力收敛克制住。然后轻轻揽住云岫,拥抱着她,认真坦诚道:“岫岫,晏之就交给你了。”
她的晏之终于有妻有儿了,余生日子平淡幸福,却再也不会被人下毒谋害,再也不会受人围追刺杀,再也不用踏访南越各州只为寻回爱人。
这只孤舟,终于有了归处。
另一边,程行彧略有苦恼。
兄长虽然受邀与他一起泡池,但每当他欲提及杨乔之事时,皆被打断,只能看着兄长和阿圆在池中玩水嘻闹。
察觉到他的情绪,陆清鸣却装聋作哑不想搭理他,怎么?只允许他打岔,不许被别人搅扰。
陆清鸣即使泡在池中也依旧凝视着阿圆。太像了!和晏之真的太像了!令他仿佛再次越过时光,看到小时候那个白胖软萌的小表弟,整日追在他身边念叨着“兄长!”“兄长?”“兄长。”
阿圆很喜欢玩水,眼睛眯成月牙,闭着小嘴,在水中游来游去。
他身上没有穿浴衣,穿的是云岫让许姑姑特别缝制的小背心和小短裤。在冬日暖阳下,他白皙的四肢仿佛散发着荧光,但在翠绿色背心短裤的衬托下,又活像一只胖青蛙在水中扑腾。
“谁给阿圆做的这身衣裳?又是云岫?”
程行彧嘴角微扬回道:“岫岫画的图,许姑姑裁制的。”
陆清鸣瞥了他一眼,视线从他身后池壁边的竹篮掠过,提了提眉眼说:“那只白刺猬是阿圆养的?”
“请兄长恕罪。”他见到这只刺猬的时候,它就已经叫小白了,就算他和岫岫为它改名,阿圆也还是会叫它小白,就像阿圆也很执着地叫他燕燕一般。
阿圆在池中游了两圈,蹭到程行彧身边,抱着他的脖子,糯声糯语地说:“燕燕,我想喝水。”
“叫爹。”
“燕燕。”
程行彧还想听他叫爹,就在水中托着他,软声道:“阿圆,再叫燕燕一声爹。”
阿圆咧嘴而笑,就是不叫,哼唧着:“燕燕!”
程行彧越想听,阿圆越不叫,像和人玩似的,反倒把程行彧逗急了。
陆清鸣看着一大一小,眼神极为复杂,往上是一抹嫌弃,往下又转化为丝丝宠溺。最后还是从池中站起身子,向池边而去。
除了温水,还有茗茶和苹果水。
陆清鸣手拿瓷杯,垂眸问阿圆:“阿圆,想喝哪一种?”
“温水。”
“苹果水。”
两人异口同声,随后阿圆口中“啊呜”一声,不情不愿的:“温水。”
“不能喝苹果水?”
程行彧抱着阿圆道:“阿圆这几日已经喝了不少,苹果水里放了山里红,味酸,所以小唐大夫特意嘱咐过阿圆和安安不能多喝。”
陆清鸣倒出一杯温水,来到阿圆面前,把水喂给他,然后就在程行彧身边坐下,伸手道:“晏之,把阿圆给我抱抱。”
却不想他竟问阿圆:“给抱吗?”
眉头微皱的陆清鸣:……
好在阿圆主动伸手,小胖手抓住陆清鸣的手臂就漂了过去,口中呀呀道:“抱。”
陆清鸣接过他,软乎乎的,身上又白又嫩,神色松弛,托着他好奇道:“阿圆,你不怕我?”
“不怕,燕燕说你是大伯,所以阿圆不怕。”他脚丫子在水中踩水摆动,手却握住陆清鸣的大拇指,嘻嘻说着:“和阿圆一样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