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石缸前,还不忘调侃戏谑:“大伙想尝试的就排队啊,记得让出位置,让其他人看清这石缸缙沅到底能不能举!”
最后一个字落下,她一双莹白素手已经拉住粗绳,往下一用力,石缸再次离地而起。
嘴上还颇为夸张地赞叹:“咦?竟然都不及一个猪腿重,应该怎么着都比你们的棒子省力吧。”看见有人瞠目而视,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她叫嚣着,“怎么?还不信呀,那你们自己试试呗。”
这口气,舒解!
待她一放手,接连就有两院学子上前尝试,除了年龄小的女学生手上力气小拉不动外,谁还拉不动?又有谁好意思装作拉不动?
看着跃跃欲试而去却铩羽而归的蓝衣小学子,云岫说笑道:“怎么样?输了吧?给钱吧?”
本以为稳赚不赔,谁能料到竟要倒贴钱。
面上犹豫不决的样子被云岫看在眼里,原来还想赖账啊,给钱了事其实是最简单的法子,偏偏人家不领情,那就别怪她心黑了。
她抬手顺了顺衣裳袖口,矫揉造作地感叹一声:“哎呀,说到底大家都是读书人,此次论辩会讲也算相识一场,多少有些情分,谈钱就太过于势利了。”
“是啊是啊,不知师姐有何高见?”
师姐?小学子可真有趣。她故作沉思,随后喟然而叹:“不如帮我种棵树吧,如何?”
缙云山的蓝花楹享负盛名,每年三月紫色花瓣纷飞时,都有文人士子来此登山采青,寻玩踏访。因此缙云山也会育种一些小树苗,以赠有缘人。
这几位集贤学子头凑在一起,咕咕哝哝小声讨论着,不多时,其中一人就看向她问:“我们种一棵树,你是不是就不要赌金了?”
一棵树,咬字很重,刻意强调是一棵。
云岫轻轻眨眼点头,十分肯定地说:“当然,只种一棵树,你们欠我的银钱一笔勾销,不过我有个要求。”
突然间他们脸色又拉□□来,什么意思嘛?又是什么要求?“你先说说看。”
云岫的眼神往唐山长那边飘去,“还要在树上盖上你们书院的院徽印章。”
“我们没有印章。”想盖也盖不了,况且树上怎么盖。
白润的指尖往一处指出,“诺,你们夫子的腰间不就挂着嘛。”
那人脸色别扭得很,夫子与学生本就有尊卑之分,何况那人还不是夫子是山长,他们怎么敢开口讨要印章,口风忽变:“此事难以征得夫子同意,我付钱。”
“别啊,师兄,我可是赌了五十文钱的,实在……”可以买好多白面馒头的,他想选择种树。
看着他们有人想给,有人不愿给,云岫正考虑要不要再添把火。
另一人又向她提议:“这位师姐,听闻缙沅素有赠树雅俗,不如我等帮书院种一棵树,这树上挂个木牌,附上一句雅言,如‘缙沅集贤高情厚谊’或‘集贤缙沅通家之谊’这样的,若此我们再去陈请夫子盖印如何?”
通家之谊倒是不必了,高情厚谊勉强能用。
“此法可行,就写‘缙沅高情厚谊’,盖上书院印章就成。”云岫松口应下,她立即向唐晴鸢招手,等人来了附耳言语。
唐晴鸢今日扬眉吐气,找回了面子倍精神,再听云岫的谋划,那双眼睛比夜晚的星辰还亮,兴奋激昂地丢下一句“等着”,就穿过人流前往明心楼。
少倾,端着笔墨纸砚,信步而来。
云岫和他们一行人来到蓝花楹树下时,骤然引得席上之人瞩目。
“夫子,事情是这样的。”集贤学子弯腰低伏着身子,凑近解释。
但谁敢凑到夫子耳边说悄悄话的?自然无人,所以他的话语声音虽不大,却也不小,足够树下众人听清。
眼看他们夫子皮笑肉不笑的脸越来越僵,云岫颇为可惜,这树怕是很难种下了。
却哪知唐山长神来一笔,在对方开口前建议:“确实不该收要赌钱,一场论辩会讲有幸结识集贤书院已是莫大的缘分,就如学子们的意愿,种一棵树抵债吧,如此既有友谊长存之意,又免去两院学子赌债纠纷。”
云岫也跟着哄动:“此举大有裨益,古有骨肉缘枝叶,结交亦相因。但从今,亦有记取蓝花楹,缙沅念久交。”
唐山长与她侧目而视,忍俊不禁,真是小机灵鬼。
“这,怕是有些不妥。”要是集贤赢了,他讨要一棵蓝花楹种在书院中,那就是取胜的功绩,可称赞,可吹捧,自然是求之不得。
但如今举缸输了,论辩又处下风,他还要帮缙沅种棵树,且盖下书院印章,那以后来人是不是都可以指着那棵树说:看,这是集贤输了,帮缙沅种下的!
这些兔崽子,赔钱就完了的事,非要闹出这些幺蛾子。
唐山长见他磨蹭,笑容一收,侃然正色,很是严肃地反问他:“难不成集贤看不上缙沅?不愿交好?”
扮成夫子的集贤院长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说:“怎会,与缙沅结交,是集贤之幸,这就书印。”
所以他为什么要随身携带书院院徽印章?还断了自己找借口的一条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