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本意只想为众学子做职业规划和就业指导的,毕竟科举流程非常复杂,难度极高,很多人学了一辈子,考了一辈子,却还是考不上。
那考不上的那群人又该何去何从呢?
所以她才想借后世眼界,为这些不善科举的人另寻他法,帮助他们找到自己有天赋,且适合自己的职业。
可无奈那夜与山长晤谈的结果是,这门闻所未闻的课目可以开设,但前提是她还需要再选一门科目。
唐山长的本意是想让她去明经科教经贴,但云岫婉拒了。
经义枯燥,背诵诸多;策论涉政,风险不低;明法又不是只考法律条令,还充斥着《孝敬》、《论语》、《尔雅》等儒家思想内容,外法内儒,对她而言,挺难讲清的。
思来想去,得知明算科只有六名学子,她便毫不犹豫地选择明算科。
在南越明算科考试虽然只考算术一科,但由于考中后升官极慢,只能当一些不入流的小官,其冷门度相当于后世野鸡大学里的野鸡专业,所以考的人非常少。
另一方面,明算科主要学习《九章算术》《算经》《缀数》等,教材固定,变化少。比如《九章算术》有246个数学问题,那她根据这些题目的通用计算方法,教会学生基本计算是不成问题。
如此,她也就成了明算科夫子。
木铎金声响起,云岫的第一堂课,开始了。
她身穿一套素白色襦裙,裙边绣着紫色扶桑花,外边罩了一层淡紫色轻纱,与这群紫衣小学子相互映照。
她提着一块木板走进明算科甲班。果然,全班男学子只有六人,人少至极都不必再分甲乙丙班。
但,坐在后排座位的那位女学子是怎么回事?
云岫略一颔首,朝众人道:“诸位学子好,从今日起,我就是你们的算术夫子,我叫杨乔。”
众学子起身行礼,口中长音唤道:“夫子好。”
只是好似这南越的桀骜之人还真不少,偏偏又被她遇上一位。
“你怎么不落座?”云岫看向昂然挺立而没有入座的男学子,是对她的身份难以接受吗?是要发起挑战?还是要质问她的本事?
小样儿,眼里的倔强倨傲已经快溢满整间讲堂了。
“夫子算术如何?”
“尚可。”
“尚可而已,如何教授我等考明算科?”
“你又怎知我的‘尚可’考不起明算科?”
“学生这里有一道题,请夫子解答。”
唐山长对她考核,如今学生也要对她考核,世人真就认为女子无大才?
受此轻视云岫不怒反笑,她喜欢能证明自己实力的挑战,自信笑言:“请!”
坐在后排的顾秋颜异常兴奋,明明不是自己应战,却莫名激动,她也觉得弟弟口中称赞不绝的杨夫子本事颇大。来到书院上学的抵触情绪也渐渐淡去,仿佛有她在的地方总会发生各种新鲜事,这可比在家卖猪肉有意思多了。
“若有盗贼盗马而去,跑远三十五里路后,马主人才觉悟,当即狂追而去,追了一百二十里路,却还距离盗马贼二十里,此时若坚持追寻,还要追多少里路才能追到。”
这是《算经》中的一道题,他临时改了数字,心中也在重新计算,原来相差三十五里路,现在还差二十里路……
正当思考之际,就听见杨夫子清脆的女声:“一百六。”
他举眸看去,与那双清如水的眼睛对上,震惊与歆慕交织,她的计算速度太快了!
云岫直视他,语气潇洒自若:“还要再追一百六十里路。”
虽然是追及问题,但用比例来解答会更容易,而且小学子的数字都是有限小数,心算足矣。
看他愣怔住,云岫也不管他是还是不服,拂手示意其坐下,看了其他人一眼:“接下来我点名,点到的人,答一声‘到’。”
“江令远。”
“到。”声音轻轻的,似有不确定,他这样只说‘到’字应该是对的吧?
云岫含笑点头,记下他的容貌,然后是下一个,“宋南兴。”
“到。”他应得没精没采,似乎没沉浸在方才的算术题中。
原来是方才提问的男学子,云岫继续点名,剩下四人分别是李易,陆以平,傅修元,孟峥。
一共只有六名学子要考明算科,可女子暂不得参加科举,那后面的女学生是为什么在此呢?
云岫走到讲堂后方问她:“你喜欢算术?”
顾秋颜蹭一下就站起身来,差点又闪到才稍稍好转的腰,“杨夫子,我叫顾秋颜,是前几日举缸闪了腰的学生。四书五经我听不进去,律典明法也背不下来,但觉得夫子这甚好,这算术题算起来,就像我们家卖猪肉算钱似的,请问夫子我可以一起上课吗?”
她两颊泛红,笑容灿烂,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崇拜。
云岫浅笑:“自然可以。”
今年是缙沅书院招收女弟子的第一年,很多适合女子学习的课程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夫子,所以入学的女学子可以暂时根据自己的喜好与长处到讲堂旁听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