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潜望着林不染的眼眸,“我知道你能感同身受,不染,”他将她揽入怀中,“我早已不怨了。”
晚风从廊亭中穿过,吹起林不染额间秀发,她轻靠在裴潜的胸膛,听到他格外沉稳的声音,“待乾州事定,我陪你去北冥。”
林不染错愕抬头,望进一双柔情似水的黑眸中,他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裴潜将她柔密的黑发别在她的耳后,“我只问你一事,倘若如今要我继承大统,你会为了我留在乾州吗?”
林不染怔然眨眼,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良久,复看向裴潜如实作答:“不会。”
她不会留在乾州。
无论是初晓挽留她,林家挽留她,还是裴潜挽留她,她都不会。
想通这件事,并没有耗费林不染什么精力,尤其,在她知道前世所发生的一切之后。
对于这场人生错位,她有着自己看法,一切矛盾也本该遵循此法得到解决。
其实,前世她所作的选择也未必全然就是错误的。
比起完全被裴文彦所欺骗,倒不如说是裴文彦让她有了一个新的选择命运的机会,离开乾州,去拥有自己的人生。
只是可惜,前世的她到最后才看清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所以结果很难尽如人意。
现如今,她还是会做出类似的选择。
但这一次,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离开乾州并不是去拥有自己的人生,这段错位的人生本就是她人生旅程的一部分。
那么,结束这段旅程,去开启下一段。
也许下一段经历会全然不同,也许身边的伙伴会不断改变,但至少,林不染一直都是林不染。
她不会为了任何人停留。
“这是我意料之中的答案,不染。”裴潜眉眼染笑,语气里不见半点怒意,“所以我说,我会陪你。”
漆黑夜幕中微凉的空气此刻变得些许躁动。
“裴潜。”
“嗯?”
“你今日之言,我可是牢牢记在心里了。”
“甚好。”
林不染暖暖一笑,她执起裴潜温厚的手掌,如获至宝般分外珍惜地置于唇边,落下一吻。
从今往后,她的旅途中多了一位相伴之人。
林初晓在回到乾州的第二日去了大狱。
已为庶民的裴文彦因唐家之罪连坐,被关押在此处。
过去的林初晓,历尽艰辛认祖归宗。
那时的她,除了幼时感受过一点养母带着愧疚的爱,其余的便都是周围人的恶意。
平日里最多给她口饭吃的舅父舅母原想将她强留作自己儿子的童养媳,却奈何家里实在缺钱转而把她卖去了艺馆。
林初晓在艺馆中刻苦学习舞技,这才有机会被送往了乾州的花满楼。
回到林家那日,她本以为自己就要结束这令她万分痛苦万分不甘的人生了,但自己的亲生父母却给自己寻了个表小姐的身份。
那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依然顶着嫡出大小姐的名头享受着原本属于她的人生。
于是,林初晓使了点手段,将她逐出了丞相府,并揭露了真相。
可父亲母亲到底还是偏心于那冒牌货,没多久便将人接回,还许她一同参加春日宴。
也是那时林初晓才知,相府千金同太子的婚约之事。
起初,林初晓还当父亲多少是偏向自己的,才会做主取消了林不染与裴文彦的婚约。
于是,她选择在春日宴上崭露头角,博得了贵妃唐妙人的喜爱,裴文彦也当即拜倒在她的舞姿之下,向她示好。
那晚,她动了林不染的马车,导致对方独自一人行路回家中因病未痊愈昏迷不醒,素来疼爱林不染的祖母得知此事后也病倒了。
祖母病倒不久后,林平之却将林初晓叫到房中谈话。
话里话外都是不想让她同裴文彦有什么关系。
林初晓心中冷意四起,原来害林不染生病昏倒还会遭到反噬。
林平之怕不是心疼那个冒牌货,如今后悔断了她的好姻缘,如今要找自己的麻烦了。
林初晓不顾阻拦入宫见了唐妙人,不日皇帝一道圣旨下落,她和裴文彦的婚事便成了板上钉钉。
林初晓不想再对林家抱有什么幻想,靠谁到头来都不如靠自己。
林家只是她的一块踏板,一块让她能够高坐枝头的踏板。
她将裴文彦视作自己的未来。
哪怕这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幸福快乐。
当手下人告诉她有关裴文彦的那些风流韵事时,她装作好像并不在意。
但那些人却在她去算帐前,率先挺着肚子找上了门。
那时,裴文彦才刚刚登基,而她还在筹划着所谓的封后仪式。
那些女人找上门来不过是为了讨个名分。
可林初晓是经历过人生低落的,从她出生之后开始。
处理这几个人,她有的是办法。
她选择了最解气却最不明智的做法,给那几个女人每人一碗落子汤,然后驱逐出宫。
裴文彦为此同她大吵了一架,责怪她害死了他的孩子。
封后大典一推再推。
直到他率先迎了一位权臣的女儿入宫,册封了妃位。
林初晓忽而就想起,林平之在裴文彦即位之前曾给自己写过一封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