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云淡风轻，仿佛自己那些过去不值一提。
马车中的楚蘅芜昏昏沉沉睁开眼睛, 强迫自己仔细听外面的人说话。迷迷糊糊间，她突然想到肖檐不止一次和她提过他的过去很苦，只是每次提起的时候语气都与现在截然不同, 没有半点风轻云淡的样子。
轻轻低咳了几声, 楚蘅芜后知后觉地想，肖檐这厮说不定都是在骗她。她忘了自己身中软禁散, 想要爬起来，却发现使不上力，头也昏昏沉沉。
周身仿佛冒着寒气，多年来的经验告诉她, 她应当是病了。
楚又萱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有些惊讶的从马车上下来, 忍不住道：“那我们还真有些像。”
“姑娘何出此言？”肖檐捡起地上的树枝丢到一旁，从袖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将树枝点燃。
熊熊火光燃起，火光跳跃，应在肖檐脸上，衬得他眉宇越发清冽。
楚又萱往前走了两步，坐到石头上，敛眸道：“我也很小时候便失去了父亲，一直跟着哥哥在外流浪，如今总算是积攒下来些家业，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她说的半真半假，凑近肖檐可怜道：“只是少时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苦，倒是与公子经历很相似。”
她说着，手缓缓搭在了肖檐手腕处。
肖檐面不改色将吃的丢进火中烤，问道：“姑娘喜欢吃焦一点的还是软一些的？”
楚又萱皱眉，没想到肖檐竟然这样不解风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马车，也不知道楚蘅芜是怎么调/教的。
“姑娘？”肖檐又催促了一遍。
楚又萱讪讪道：“那就焦一些吧。”
闻言肖檐不语，手动翻滚了一会儿，将吃的拿出来，很快将火熄灭。
楚又萱看着那明显没有焦的吃的，忍不住道：“这是不是……”
肖檐敛眸，失落道：“真是抱歉，太久没有做，手感生疏了些。姑娘若是不喜欢，我重新给姑娘烤一遍。”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楚又萱也不好再说什么，连忙道：“不必了，出门在外，哪里有这么多要求。”
话音刚落，肖檐一副松口气的样子，拿起剩下的东西往马车方向走。
“你做什么去？”楚又萱拽住他，脸色不太好，目光往马车那边瞟了几眼。
“送吃的。”肖檐抬眸，如实回答，“里面的人还没有吃饭。”
“不必了。”楚又萱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冷笑道：“她胃口不好，刚刚吃过包子，现在应该是吃不下了。”
肖檐动作一顿：“包子？”
“没错，昨日从中州城带出来的包子。”楚又萱想到高高在上的公主现在只能吃那些残羹冷炙，心中涌起一阵畅快。
哪怕去了莫黎河楚蘅芜又那个人护着，如今在她手里，她也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肖檐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忍了又忍，将周身杀意压了下去，猛地伸手扣住楚又萱的肩膀。
楚又萱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的转身。下一秒，她便觉得眼前一花，骤然失去意识。
肖檐错开一步，冷冷的看着楚又萱摔在地上，伸手掸走袖口灰尘，转身向马车走去。
外面的声音突然消失了，楚蘅芜有些不安。
她浑身酸痛，周身使不上什么力气，能做的也只是换个姿势发呆，根本窥探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从中州城出来的这段路程，绝大多数时候她都能听到肖檐与楚又萱说话的声音。
她不知道肖檐在打什么主意，更不知道肖檐到底有没有认出她。
所说没有认出她，她便不懂肖檐为什么要同行。若是认出她了，楚蘅芜抿了抿唇，那这厮便是故意在气她。
马车车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月光透过缝隙照在楚蘅芜脸上，她压抑着低声咳嗽了一会儿，方才抬头看向进来的人。
站在马车前的人看不清脸，依稀能分辨出一个男子，楚蘅芜下意识去摸头上竹簪，却因为使不上力扑了个空。
肖檐注意到她的动作没有出声，目光落在一旁分毫未动的包子上，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从长安出来已是四五日，他是今日方才找到她，那前几日，她吃的一直都是这种东西吗？殿下身子弱，往日在公主府的时候吃的都是温热细软之物，何曾吃过这种凉透了的包子。
对楚又萱的杀意达到顶峰，肖檐大步迈进了车，透过月光看着她的脸。这是一张十分陌生的脸，看起来有些苍老，普通到毫不引人瞩目，与她真实的样貌天差地别。
随着他的凑近，楚蘅芜也看清楚了他的面容，心下一松，手无力的从发间脱落，垂到身侧露出一截雪白皓腕。
肖檐扣住她的手腕，却猝不及防的被她灼热的皮肤烫了一下。
瞳孔一缩，肖檐将她手腕攥的更紧，目光落到她红的不正常的脸。
“殿下！”他心一沉，伸手将人揽进自己怀中，抚去粘在她额头上的发丝，掌心落在她滚烫的额头上。
楚蘅芜模模糊糊睁开眼，下意识地扒住他的手，向一旁躲了躲。
掌心下滚烫的温度令肖檐心惊，他该早点意识到的，早点意识到或许殿下就不会发烧。
“肖檐。”楚蘅芜红唇已经变得苍白，她开口想说话，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肖檐只能根据口型依稀分辨出她是在喊自己的名字，心中一痛他低头凑近她耳畔，道：“殿下，肖檐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