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宁越往细处想,便越是不甘心。
更是想不明白,阮瑟为何能独得她雍王表兄的偏宠与厚爱。
不过是个以色侍人、依草附木的女子罢了。
除此之外又有哪点出众,堪与上京贵女相媲美。
孟容璎侧耳听着柔宁郡主不停歇但又不敢太大声的絮叨,不由好笑,“你平日里与阮瑟交集不多,她也从未招惹过你,嫁的更不是你的心上人,你怎么这么恨她。”
和柔宁郡主相识十数载,孟容璎很是清楚她的性子。
见不得不如她的人比她好,夺去原本属于她的物什。
即便这东西一开始便不是柔宁的,甚至与她无关,可就会莫名其妙的成为她的心头刺。
无甚用处的小女孩心性。
只恨不得全天下的享乐都是她的。
“我就是看她不顺眼。”
柔宁郡主看着眼前满桌的珍馐都觉无味,心头一股野火燎原蔓延,烧得她愈发烦躁,食不下咽,“娘之前还为了她训斥我,还有雍王表兄。”
她怨念徒生,似是在为谁打抱不平,“他明明不喜欢阮瑟,却还要立她为正妃。”
“平白错失好时机。”
本就是没沾过风月的姑娘,偏要头头是道地剖析,惹人啼笑皆非。
所幸柔宁清楚这是在谢家,即便阮瑟和雍王去了宗祠供放圣旨,可谢夫人和长公主还在不远处,她编排阮瑟时还知晓压低声音,不教除她们二人之外的人听见。
不然孟容璎当真是要被她弄得无地自厝。
“你怎么知道雍王殿下不喜欢阮瑟。”孟容璎尝着仙人脔,睨向柔宁,饶有兴致地问答。
“本来就是。”柔宁郡主抬眼悄悄打量着孟容璎,倾身靠近后小声嘀咕着,“即便皇上不让说,可上京城谁人瞧不出来,阮瑟明明同你从前长得一模一样。”
“依我看,表兄明明就是对你旧情难忘,才特意寻了阮瑟想让你吃味,好去寻他。”
“宋国公从前是他麾下的将军,刚又逝世没几年,他不能趁人之危,便只能寻出和你长得相似的人,暗示你。”
柔宁郡主分析得有条有理,越说她便越是笃定,仿若已经认定事实便是如此,“之前那位挽莺,眉目间也有一两分神似。”
“……”
孟容璎听着她的荒唐言,神色愈发古怪,“你当真是这样觉得的?”
“那当然。”柔宁郡主重重点头,“表兄那性子,若不是钟意你,当年怎么会同意与你交换八字,险近定亲。”
“可惜天不遂人愿。”
论及当年内情,孟容璎一笑,并未反驳。
可经由柔宁郡主这么一次胡口乱言,她心里原本几近成型的试探愈发完善。
一旁,见孟容璎笑而不应,柔宁郡主以为她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心里了,压下心头的雀跃,柔宁复又添道:“孟姐姐,你这么好,可不能输给阮瑟。”
“若你能成为雍王妃……”
那她可就是要被困在永燕宫,不知何时才能得见殿外天光了。
孟容璎心下有数,愈发懒得理会柔宁郡主不着边际的话。
但看在她方才提点三两句的情分上,孟容璎莞尔,抬袖为柔宁舀了一小碗的乳酿鱼,“好了,这话你可万不能教旁人听见。”
“不小心传入宫中,便连长公主都难以替你求情。”
似是怕威慑不够,孟容璎又多添一句,“别忘了去岁腊月时,你在道观待得那一个月。”
那还是冬至宴时,赵修衍罚她对阮瑟出言不逊的惩处。
甫一想起那一个月的昏天黑地,柔宁像是蓦然枯萎的花,唉声叹气中又夹杂着恨恨,“多谢孟姐姐提醒,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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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开宴后,阮瑟便和谢家族中的长辈一同去了祠堂,将赐婚的圣旨放入壁柜的托架上,好日日受着谢家香火的供奉,以慰圣眷皇恩。
赵修衍等候在谢家宗祠外,直至阮瑟出来后,他上前三两步,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同谢家长辈颔首致意后离开。
顾及到赵修衍的身份,谢家特意又在琳琅阁开了小厨,单独为他和阮瑟备下一席午膳。
珍膳比前院的筵席更为上乘,美酒旁置,另还备下些易克化的点心。
清晨阮瑟起得要比平日早半个时辰,加之谢家认亲礼繁琐,她时时绷紧神思不敢有分毫错处,太过耗心劳力。
即使她用过早膳,此时也有些饥肠辘辘。
赵修衍熟练地为她布菜,没有半点食不言的自觉,“明早我们再回王府?”
“好。”
“可你明日不是上朝吗?同我一道回去,怕是要耽搁了。”
舀好一碗乳酿鱼放到他面前,阮瑟继续尝着松鼠桂鱼,“毕竟早朝耽误不得,我之后乘谢家的马车再回去也来得及。”
她顺道还能去燕欢楼见见如鸢。
不疾不徐地谈半日的闲聊,比匆忙回府再出来要惬意许多。
“方才李公公都复述过皇兄的意思,让本王这段时日安心准备成亲的事,不必一直往宫中奔波。”
“成婚要紧。”
赵修衍格外好心地重复道李辛的话,眼眸中的温度却在此刻沉了下来,像是融入不见天日的寒潭渊底,处处泛着冷意,又被一层寡薄的温柔所遮掩着,不教旁人察觉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