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内也如常,同阮瑟前日离府时一致无二,陈列不多不少,恰都在原位。
赵修衍鲜少会去她书房,书房里更无蹊跷,青案上笔墨亦干涸,显然已有两三日未得光顾。
在苑内屋中仔仔细细查看过一圈的阮瑟,并未发现任何不同寻常之处。
所以……赵修衍到底为什么非要来玉芙苑走一趟?
阮瑟怀着奇怪迟疑的目光,不断打量着跟随在她身边的男人,“赵修衍,你是不是有背着我悄悄安排了什么?”
去岁还好,今年已经有过好几次这样的事。
不论是在敬王别院,还是前些时日她的生辰,延及今日这道蓦然而降的圣旨,阮瑟已经逐渐习惯他这样悄然而又意外的行事作风——
这种可能在他眼中被看作是一种惊喜和温情的做派。
可他留下半句悬念,教她左翻右寻的行径实在恶劣。
遑论他就始终站在她身侧,看着她好奇。
更烦人了。
见阮瑟一副好奇又提防的模样,赵修衍不由垂首低笑,很是善意且好心地为她答疑解惑,“什么都没有,本王只是送你回来而已。”
阮瑟:“……”
一口气顿时哽在她喉间不上不下,格外难受。
她没忍住狠狠瞪了赵修衍一眼,如同炸毛的幼猫,“今晚你也睡在前院算了,别回玉芙苑,我要插好门闩。”
言罢,她转身就欲离开。
赵修衍赶忙拉住她手腕,从身后拥住她,好言哄道:“你我都还没回府,他们怎么敢把东西送过来。”
“现下的确是什么都没有。”
“放开。”
“别动手动脚的,烦人。”
阮瑟不吃他这套,狠狠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你自己等,我要去补觉。”
昨日谢家的认亲礼彻底落成,他像是刚挣脱栏笼的困兽,逮住她好一通折腾。
原本今日她就困倦、腰上还泛着酸软,回府后还被他一番逗弄,愈发烦人。
许是时机恰好,阮瑟话音刚落、赵修衍正想再哄劝几句时,陈安便叩响卧房的门,“王爷,属下将衣裳取回来了。”
赵修衍朝外吩咐一句,又低低哄了阮瑟两句,便放开她回身去往卧房门前,接过陈安送回来的东西。
只一转身、迈出几步的功夫,阮瑟便已经绕过屏风,坐上窗前小榻。
几案上,那两枝连理梅花撑不过早春的暖意,花瓣尽谢,留在枝桠上的不过是赵修衍吩咐丫鬟做好的白梅与红梅,大小与形状皆是对照着盛开时的梅花,又捆绑在原有的位置上。
除却入手时不再是鲜嫩的生机,远看近赏时,都与从前无异。
不凋不谢,亦是长留。
见赵修衍抱着一只不小的锦盒走进内室,阮瑟适时停下摧折梅花的手,抬眸望去,不冷不淡道:“是嫁衣?”
方才陈安在卧房门口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平常她的裙裳都是周嬷嬷和丹霞添置的,即便赵修衍偶尔会送她一些,但也不会这么隆重。
能得他如此重视的,就只有前些时日提及的嫁衣了。
“这么快就猜到了。”赵修衍无奈笑道,闻言不再拖延,“打开看看如何?”
同生辰那日很是相似的锦盒,一回生二回熟,这次阮瑟不费多少气力地打开锦盒,入目便是一片火红。
她盘坐在榻上不方便,赵修衍就替她拿出嫁衣,提着衣领处让嫁衣自然垂落,尽数展露在阮瑟面前。
外裳挺括风雅,衣襟处绣有隐晦而细致的忍冬纹,穿坠着小颗圆润无暇的东珠,向下蔓延至腰际,转而绽成更为栩栩如生的鸾鸟翎羽。
似要展翅高飞、翱游至九重天之上,恣意无拘。
鸾鸟铺陈嫁衣后背,周围却空出许多,除却些许祥云纹理之外,皆是空白。
像是还未曾绣完。
阮瑟抚摸着鸾鸟身上平整的绣线,抬眸,“剩下的,是要我来绣吗?”
先前她未曾看到嫁衣时,还动过这样的念头。
可此刻真切地触摸着这件华美无双的嫁衣,她心里忽然打起退堂鼓。
“万一……”
“你就不怕我把嫁衣绣得不成样子吗?”
这可是惠妃娘娘当年留给赵修衍的东西,又经由绣娘添缝,若是毁在她手中未免太过可惜。
赵修衍一笑,温柔地轻抚着她发顶,“无妨,陈安也请了绣娘进府。”
“你若不放心就让绣娘在一旁指点着,放心放手去绣就好。”
看透她的顾虑,赵修衍宽抚道:“母妃若是知晓,这件嫁衣是由你收尾,也会欣慰的。”
“今日要先试试吗?”
“不试。”阮瑟想都不想地回绝他的提议。
嫁衣还没绣好,试了也不完整。
更何况她总要出一出方才所受的气。
“等过段时日我绣完再试试。”她指尖拂过嫁衣的留白处,想着合宜的花纹与坠饰,“王爷想必不着急的,对吧?”
“是,不着急。”
“等你绣好后,本王再来看。”
赵修衍俯身在她唇畔厮磨片刻,“不许藏着瞒着。”
“哼,就只许你瞒我。”阮瑟轻哼一声,到底是满心期待和憧憬地应了下来。
“是这样。”赵修衍笑得愈发朗然,直言不讳,“我先去前院,你若有事便来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