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场你来我往的权谋交易。
何谈情真。
“当初母妃与沈太后相争,谢家也在其中。”赵修衍迈出一小步,定定看着谢尚书,试图借由旧事辩解,“与孟家的旧事,尚书再清楚不过。”
当年他远在边关,前临西陈,直至惠妃去信他才知晓自己即将定亲。
与云家谢家相比,孟家无疑更会钻研人心、不顾一切地抓住能往上走的时机。
谢尚书自然记得此事,便连谢夫人都一清二楚。
惠妃娘娘相问时,谢夫人与谢三夫人都在宫中,只是当场便婉言回绝。
抬手制止他之后的话,谢尚书并不在意缘由,只冷言冷语道:“王爷既然知晓惠妃娘娘与孟家的交易,更应该知道避讳才是。”
“无论如何,瑟瑟都只是旁人的替代,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王爷如今的所作所为,又与几年前的惠妃娘娘又何不同?”
不过都是为了一己私欲,将旁人拿捏于鼓掌之中,肆意愚弄。
傅姨娘是傅孟两家结党的牺牲,谢尚书并不愿阮瑟也步上傅姨娘后尘。
谢家更不需要她如此。
“阮瑟仍旧是谢家女,悔婚一事,明日臣自会去金銮殿请罪,还望殿下带着聘礼原道回府。”
“日后若论及私事,王爷也不必再来谢家。”
谢尚书俯首作揖全了礼数,而后抬手做着“请”的手势,请赵修衍离府。
话落,两相缄默,僵持不下。
赵修衍不曾抬步,谢尚书不曾放手,维持着诡异且奇怪的对峙。
一个意气中满是固执,一个平和中藏着愠怒,都不肯退步,又都不能轻易得罪。
守在一旁的谢二爷实在看不下去,又着实不想再耗着精力,正要上前劝说两句时,不远处就有一护卫急匆匆地冒雨跑到花厅外,怀中像是还揣着什么东西。
谢二爷轻咳一声,忙招手让人先进来,“可是寻到瑟瑟的踪迹了?”
“没有。”
“有嬷嬷在琳琅阁的草木炭块里寻到一方玉佩,想着或是六小姐的东西,属下便顺路带至花厅交由大人过目。”
侍卫如实交代道,赶忙上前几步呈上玉佩。
这半个月来琳琅阁都在用着小厨房,灶火下的草木炭块两三天清理一次。方才厨房的嬷嬷正要去清草木炭块时,忽然在搁置清扫好的草木炭块的木桶中发现一枚雕刻精致、不似凡品的玉佩。
猜来或是阮瑟的物件,她便赶忙将东西交给侍卫,托他一路送来花厅。
原本白洁清润的玉佩不知在草木炭块中待了多久,玉上沾染了不少灰尘,便连镂空雕纹处都落进去许多,难以清理。
流苏更是难以入目。
落了草木灰,又沾了些许雨水,原本利落到根根分明的穗子也缠在一起,草木灰变成了泥状,把浅紫色的流苏都变成了灰黑色。
看清楚是他在除夕夜时送给阮瑟的白玉玉佩时,赵修衍双眸一紧,定在上面久久难以移开。
“拿过来。”
许是只过了须臾,许是良久之后,他才伸手,微哑着声音吩咐侍卫把玉佩递上前。
入手玉佩不再温润,流苏更是稍显黏腻。
从原本的纯粹无暇到如今的脏污不堪,阮瑟想说与他的话再明显不过。
见状,谢尚书自然反应过来这玉佩是何物,赶客赶得愈发不留情面,“既然已经物归原主,瑟瑟与王爷再无瓜葛,王爷还是请回吧。”
“瑟瑟若回来,想必不会愿意在谢家看到王爷。”
一切尽在不言中,能那么潦草果断地把定情玉佩扔在草木炭块中,瑟瑟走时也是下定决心要斩断这场孽缘。
既身为阮瑟的养父,谢尚书定然是要帮她再扎赵修衍一刀。
比起他所做之事,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
谢尚书的话还在耳畔,赵修衍却只凝视着平躺在手中的玉佩。
半晌后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他握紧玉佩,松了口,“有劳谢尚书再派人找寻瑟瑟。”
“若有消息,本王会来知会您。”
“皇兄那边本王自会去请罪,不劳尚书大人动步走一趟。”
作揖过后,赵修衍回身抬步离开。
陈安连忙递上伞,万般复杂地随着他一同离开谢家,载着空无一人的婚轿,浩浩荡荡又寥落地回了雍王府。
谢家,谢夫人忍不住喟叹,“瑟瑟命苦,先是被她那后母磋磨,如今又遇上雍王,又不知她身在何处……”
今日上京的落雨这般声势浩大,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寻到一处栖身之地。
都是孽缘,都是劫难。
谢尚书半拥着谢夫人,不住地轻拍她后背安抚道:“瑟瑟聪明,不会让自己吃太多苦的。”
“我已经吩咐他们出去寻人了,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尽量先王爷一步寻到瑟瑟。”
不能让阮瑟再度落到雍王手中。
她受不起那份催心蚀骨的背叛和谎言。
谢夫人反握住谢尚书的手,点点头,“这孩子……”
若是他们能早一些发现个中蹊跷,或是阮瑟早一些同他们说,谢家还能将她送离上京,护她几年的平安顺遂。
而不是只留下一封道明原委的信、一封断绝关系的信,自己一走了之,孤苦无援。
花厅内的众人逐渐散去,不多时谢尚书和谢夫人也撑伞绕去琳琅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