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原路返回挽月阁,阮瑟尚未走出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陈安的告罪声。
颇为无奈地回身,她站定,耐着性子问询道:“陈大人匆惶拦住本宫,是还想问什么事吗?”
“属下冒昧叨扰公主,只是想问公主是如何压下王爷体内的息寒香的。”
深觉此言不妥,陈安单膝跪地,俯首拱手,“若涉秘辛,公主且当属下今日冒犯。”
方才阮瑟在屋内陪着赵修衍,他和一众太医便在屋外守着,好等催情引消解后立刻进屋止住息寒香。
哪知太医一探方知,催情引已效用无多,就连息寒香也被人压制妥当,没有再次失控。
为一解究竟,他只能做此冒昧行动。
“息寒香啊……”阮瑟了然,从袖中摸出一瓷瓶,随手扔给陈安,“只是能暂且抑制住息寒香的丹药,不多。”
如若发作不甚频繁,大抵能多用一段时日。
似怕陈安直接开口问她解药一事,她先声夺人,“解药难寻,本宫也求路无方,陈大人且先教王爷将就着。”
复又吩咐陈安一句,让他等王爷醒后再来寻她,期间不要着人打扰后,阮瑟便搭着踏上小径,款步而回。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丹霞一手拉住丹溪,一面慢悠悠地走一面慨叹道:“当年其实,公主是有缘分拿到息寒香解药的,只可惜到最后还是有缘无分。”
不高不低的音声,恰能让折返回院的陈安听到。
离开的步伐不由一顿,他赶忙回身拦住丹霞,急急问道:“丹霞姑娘的意思是,公主手中曾有息寒香的解药方子?”
息寒香本就是罕见的奇毒,太医院这么多年只想到法子压制,却研制不出解药。
他们亦派人去寻过解药,仍旧一无所获,甚至没有半点踪迹。
如今又乍得峰回路转,陈安一时激动,不禁隔着衣裙攥住丹霞的手腕,急切又殷切地追问着;“这消息当真属实吗?”
“当然了。”
丝毫没给陈安好脸色,丹霞翻过一个白眼,用力拂开陈安的手,“公主当年并不愿回去,但又有故人在西陈。”
“她为了王爷,甘愿用夫人留给她的绿绮琴去换息寒香的解药方子。”
“如今那方子……”陈安点到为止,眼中流露出些微希冀,熠熠地看着丹霞。
丹霞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开口即破碎陈安的幻想,“当然不在公主手上了。”
“一个狠心欺骗她、利用她的人,又怎么抵得上夫人留下的念想。”
她曾亲眼看着自家小姐有过动摇,只是行至中途,那人配不上小姐的这份孤勇。
又有什么好奢望的。
看着陈安难掩失望,丹霞笑得愈发灿烂,宽慰道:“陈大人不必担心,方才我听太医说过,王爷体内的息寒香并不多,只要不时常发作就无碍。”
“陈大人还是悉心照顾好王爷,解药这事只能听天由命了。”
借由还要照顾阮瑟,三言两语告辞后,丹霞就拉着丹溪快步离开小径,去追前方不知走出多远的阮瑟。
或是知道自己不该忍不住多言,回到另一处干净院落后,丹霞难得保持缄默,一心埋头做事,看得阮瑟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说便说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沐浴时,阮瑟揉捏着小丫鬟的脸,教她放宽心。
有些恩情不复,亦阖该教赵修衍知晓。
愈是久远难得的心意,回味时的苦涩才会愈发浓沉,折心磨骨。
他的愧疚和追悔越深,越是于她有利。
打探南秦诸事,可不是她凭一己之力能做到的。
丹霞替她按揉放松肩膀,“可若是王爷让您再……”
“他不会。”
息寒香既是西陈的秘毒,赵修衍定是早有猜测,知晓解毒方子就在西陈。
或是说,就在西陈皇室手中。
可这么多年他依旧没有下手,足以证明个中曲折。
阮瑟后仰靠在浴斛边缘,任由袅袅升起的水气包围着他,“我更不会再为他换一次。”
歧途走过一次就足够了。
他们之间的结局早已注定,又何必多行曲折、多添羁绊。
“挽月阁那名女子如何了?”
“奴婢和丹溪已经将人捆在床榻上,差了嬷嬷看照,护卫亦在院中守着。”
阮瑟轻应一声,吩咐道:“好生照料着那小姐,州牧府或南秦差人来要人时,且就作回绝。”
“等王爷醒后再定夺。”
既能悄无声息地混入府中,又恰是正好地留在挽月阁,想来她的身份也不会简单。
两方对弈、互算阴阳,当真是一局好棋。
不知又想到何事,她捻弄着浴斛中的零落花瓣,低低讽笑一声,再未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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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色将亮,朦胧又沉沉的天光被阻拦在卧房之外,与几案上的烛火隔窗相望。
赵修衍醒时,只觉一身清爽许多,那两股相互冲抵的燥热与寒冷皆消,整个人亦是清醒许多。
昨日大梦之中,他似乎见到了阮瑟。
她时而临窗望他、时而坐在床边,皆是他的触目可及。
隐约记忆里,赵修衍只记得他劝阮瑟离开未果,又覆身将她带到床榻上,耳鬓厮磨。
再之后的事情却变得模糊,亦是真假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