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处周旋,徒教人心力憔悴。
不欲在赵修衍身上多做文章,阮瑟兀自转了话锋,落在崔婉颐身上,“你这些时日见过婉颐吗?”
临回上京的这些时日,她再没听到过楚家的半点风声,连带着崔婉颐都音讯全无。
即便她差丹霞、丹溪去楚家递送拜帖、信笺,无一不是被原封不动地送还回来。
相邀见面,她能得到的回复始终只有一个:不见。
若不是知晓楚景瑞仍在京中,尚未远赴边关任职,阮瑟险些以为崔婉颐都已不在楚家。
“没有。”如鸢摇头,“楚家出事后我再没见过她。”
念及阮瑟前段时日身处怀州,不知晓京中事亦是正常,她还不忘多解释两句,“顶替军功一事属实,楚州牧罪加一等,秋后问斩。”
“楚家大房也是举步维艰。”
时隔多年,楚家能重新跻身勋贵之列,大多都是楚家大爷和二爷的功劳。
加之有沈太后倾力相护,这才保得楚家多年的水涨船高、荣华富贵。
于参天古木而言,斩断楚州牧这一折枝桠虽是惨痛,但也不是无力回天。
可冒领军功一事非同小可,谢尚书手中证据确凿、文武百官议论纷纷,早已打破楚家的平静。
楚景恒被剥去一身军功官职;楚景瑞身为他的嫡亲弟弟,难免会受到牵连。
调离京城,左迁至边陲之地,由前程似锦的侍郎改任为地方郡守,怕是他这一生都难以再回京。
崔婉颐是楚家人,有西陈公主这一名衔,朝廷不会待她如何。
是走是留也全凭她自己的主意。
如鸢慨叹一声,“婉颐公主与楚大人恩爱笃深,免不了要多行奔波,托人为楚大人求情。”
“偏是这事,太后娘娘都无能为力。”
崔婉颐这段时日闭门不出,她不好多去搅扰她,只能从谢嘉景口中听得只言片语。
知晓阮瑟与崔婉颐姐妹情深,如鸢轻拍着她的手,安抚道:“或是明晚在太子殿下的饯行宴上,你还能再见到婉颐公主,到时再相问也不迟。”
阮瑟回握住如鸢,点头轻应一声,心下依旧晦暗难言。
楚家正值风雨飘摇之际,多事之秋。
即便是北晋太子的饯行宴,楚家人也未必会来。
为今之计,只能且先等到明日,再随机应变。
思及此,她又忍不住长叹一息,转而继续与如鸢商议着午膳的菜色。
巳时过半,窗外风暖秋凉,与摇摇欲坠的枯叶摩挲出不绝于耳的簌簌声,半掺在有如天籁的琴音当中,恰是相得益彰。
如鸢抚停手中的琴弦,逆着大好天光望向阮瑟,“王爷午时不回府吗?”
“朝中事忙,或是等晚膳才回府。”
顺着如鸢的目光望去,阮瑟翻停琴集,迎向苑外的明媚天光,“王爷在宫中一切妥善,陈安会提醒他的。”
“你在府中就好,不必太过顾及他。”
回眸,她继而翻阅着琴集,心思却有些飘忽不定。
仔细追忆起来,之前每逢朝中得闲,赵修衍一下朝便会回府,陪她同用午膳。
自那日一别后,他只在午时回来过一次。
太过捉摸不定的行踪,阮瑟都拿不定赵修衍会不会回来,只能佯装若无其事,平心静气地与如鸢填补着残缺的琴曲。
一时间,卧房内便充盈着时断时续的交谈声,半掺有泠泠不歇的琴音,分外悦耳。
听到卧房外响起管家的叩门声,阮瑟与如鸢对视一眼,扬声唤管家进来。
有别于往日的笑容满面,今日的管家眉头紧锁,愁云密布,像遭逢什么大事一般。
见状,阮瑟眉眼微沉,指尖不自觉地攥紧琴集,似有所感地问道:“是不是宫中出了事?”
“王爷如何了?”
“公主不必担心,王爷一切安好。”
管家话锋一转,看向阮瑟,有些为难地开口,“是宫中差了禁军前来,言明要见公主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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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外晴方正好,身着甲胄的禁军齐整列队,站定在雍王府前,无声无息的威严与压迫如浪潮一般席卷而来,直教人下意识想屏住呼吸。
阮瑟伫立在阶上,桃花眼半阖,脊背纤薄却直挺,丝毫不怵这份凌威。
目光下移,她看向站在禁军前的谢嘉景,眉目间俱是云淡风轻,“谢大人奉旨前来,不知要捉拿本宫归身何案?”
“公主说笑了。”
立在谢嘉景身旁的男子接过话,“谈不上捉拿,只是有人到御前状告公主,且需公主入宫一趟,澄清误会。”
望着眼前一片手持长剑戈矛、压府欲闯的禁军,阮瑟当真没从中看出什么误会。
她轻笑一声,瞥向那男子手中的明黄圣旨,依言提裙踏下石阶,“只是误会就罢了。本宫还险些以为,大人是要来抄了雍王府。”
语罢,她一手负后,轻摆几下,示意着如鸢和丹霞先行回府,不要上前。
“微臣不敢。”
见阮瑟如此配合,那朝臣亦收紧圣旨,告罪一声后错身让出小路,好教她无碍地走向马车,“今日多有得罪,还望公主海涵。”
阮瑟同是敷衍一笑,忽略他话中的不善,只兀自问向谢嘉景,“王爷还在宫中吗?”
如若赵修衍尚在宫中,金銮殿却差其他朝臣率领禁军请她入宫,便只剩两种可能:一是此事亦牵扯有赵修衍,他不便出面:二便是与西陈有干,他不能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