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月见自家公主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以为她还是在担心阮瑟,不由提议道。
崔婉颐怔神许久,回神后才反应过来琉月说了什么。
她迟疑地摆手,心下仿佛天人交战一般难以平息,却又半掺着很是奇诡的心绪,“不用。瑟瑟她会逢凶化吉的。”
毕竟有权势滔天的赵修衍护着她,阮瑟无论如何也不会陷入到这等求路无门的境地。
当务之急,是她要如何保全楚景瑞。
甚是苦痛地阖眸,崔婉颐挥手屏退琉月,只独身一人坐在榻上,单手支颐,清丽眉目间凝着无法消散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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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中的所有音讯都事关重大,因而那场对峙也被埋没入枫红秋日中,零散在愈渐浓沉的桂花清香之中,只待尘埃落定之时。
宴觞居五楼。
雅间门前有暗卫看守,外间窗棂紧阖,遮盖轻纱。
明是天光大好的秋日艳阳,却硬生生笼罩出一种大厦将倾的威迫与沉闷。
南秦三皇子摇晃着酒盏,暗红酒液随之摇曳不息,勾抹出他眼底得意的笑容,“弃车保帅还是功亏一篑,殿下确实给雍王抛掷了一个上好的抉择。”
不论是那条分岔路,于赵修衍而言都是荆棘丛生、淌血剔骨的坎坷路。
只要一想到不可一世的赵修衍也会遇到要功业还是要美人这等两难的困顿,他的心中就生出一种很是轻快的愉悦,霎时卷席他全身,心旷神怡。
对面人同是愉悦神情,称赞道:“若是没有三皇子的一臂之力,雍王怕是早已脱困。”
他一早就预料到楚家行事不利,即便有沈太后相助也难以成行;南秦使臣的信,可谓是锦上添花,裨益甚广。
皇帝与赵修衍本就手足情深,楚家又是戴罪之身,罪证若是不足,阮瑟极易脱困。
更无法撼动赵修衍分毫。
可一旦有南秦涉足其中,诸般确凿无疑,即便赵修衍想包庇阮瑟都无从谈起。
骑虎难下也不过如此。
往来无用的寒暄话不宜过多,三皇子只笑不语,兀自陡转话锋,“怀州一事,殿下可曾安置妥当了?”
“切莫教雍王殿下再追查到蛛丝马迹。”
“自然。”
男子把玩着酒盅,如同把玩着势在必得之物,“那些人都已安排妥当,不留后患。”
“那些东西,他们应当已经送到南秦边陲了。”
“本殿都已差人前去接应。”三皇子点头,目光晦暗几分,“只是那场冲突到底是无妄之灾,教殿下担心这许久。”
以他的身份,做出这种交易显然是有违律法礼制。
从前四五次都安然无恙。
偏就这次,那些世家子弟为了多争一点微薄军功,相互之间争执不下,这才惊动了怀州的将士。
若非如此,南秦也不必耗费这么大的心力与人力平息大胤的不满。
“无妨。”对面的男子摆摆手,“至少也能了结你我一桩夙愿。”
个中横生曲折,险些闹到难以收尾的地步。
不过而今再回头看,那场无妄之灾更像是天意安排,平白送他一步沉击赵修衍的好棋。
不枉此行,不枉此局。
估摸着时辰不早,他亦不方便在此地久留。
三两句告辞后,男人抖落锦袍上的尘埃,从暗门处离开,只作今日从未来过宴觞居。
再三确认过男人已经走远、不会折返后,南秦三皇子随手扔掉酒盏,四分五裂的清脆声霎时响起,裹挟着他微哑阴鸷的问询,低低地盘旋在雅间内。
“定国那边如何,可有消息传来?”
暗卫登时现身,否定道;“西陈皇帝忽又开始追查定国余孽的下落,他们暂且不敢有所动静。”
“但前些日子,他们回信中言明已在召集兵马,乔装前往易城。”
易城位于西陈边陲,与南秦相隔不远。
城如其名,易守难攻。但若能拿下此城,攻破西陈半壁江山则是指日可待。
“先行稳住他们。”三皇子执箸,了无意趣地品尝着几案上的佳肴,“他们若需要何物,暗中只管先给他们,好教他们尝到些希冀。”
“但万不可掉以轻心,更不能惊动西陈皇帝。”
与虎谋皮,步步皆是谨言慎行。
西陈皇帝可不像定朝余孽那样天真愚钝。
遣退暗卫后,三皇子挑开遮掩着窗棂的厚重帐幔,望向楼外的明媚秋光,眼底唇边尽擒着势在必得的笑意,“瑞雪兆丰年,我可甚是期待这场瑞雪临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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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着是赵修翊亲自下旨,阮瑟在公主府内并未受到任何苛待。
只是经此一事,公主府上下的婢女小厮全都受着禁军看守,不得自行走动;取而代之的是宫中亲自调拨而下的宫人,入府侍奉在她身侧。
黄昏西斜,橙黄云霞衡铺天际,一望无垠,偶有大雁成群掠过,无踪无痕。
阮瑟临坐在院中石凳上,百无聊赖地提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复又勾抹掉所有不合时宜的字迹。
只余下与阮吴氏、与楚家及南秦相干的事宜。
自她被押回公主府,已过去有五日光景。
这五日内,阮瑟听闻不到半点府外的事情,更无从得知赵修衍的行踪。
缘着有两名宫女时时看照在身侧,她亦不敢轻易地唤出赵修衍的暗卫,一问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