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身侧人,崔婉颐霎时意会,目光在阮瑟和孟容璎之间流连一瞬,压低声音问道:“瑟瑟,我在桂花树下等你?”
桂花树与她们不过几步之距,一旦有什么意外,她当即便能起身上前。
明晓崔婉颐的好意,阮瑟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毕竟是在宫中,无妨的。”、
“我和宋国公夫人只是叙旧几句而已。”
她了解孟容璎,未到中秋宴开筵,她不会轻易动手。
四周的女眷并不多,宫人亦是在太极宫忙碌,鲜少有人观赏的戏折,又怎么比得上大庭广众之下的颜面尽失?
望着柔宁郡主和崔婉颐一前一后、错行而往的去向,孟容璎缓缓收回视线,似笑非笑地看向阮瑟,“公主对我很是信任。”
“今日这袭衣裙,的确与公主很是相衬。”
“只是瞧着有些眼熟,我从前似是在惠妃娘娘宫中见过。”
“本宫与夫人交情匪浅,有此信任也是正常。”
阮瑟莞尔,循着她的视线垂眸,“王爷命人新裁的罢了。”
“惠妃娘娘故去多年,身旁物或是入了皇陵,或早已被蛀得不成样子,难以示人。”
“即便留有什么,王爷也早已处置得当。”
“那对公主而言,的确是好事。”孟容璎款款迈步,“公主也是心宽大度之人,着实教人艳羡。”
言辞中满是艳羡,可她神色淡淡、哂笑不减,全然端得一副心口不一。
“本宫在府中无事,偶尔与王爷出府游逛,琐事无多,时日久了便是这样。”
阮瑟双手叠放在身前,借由长袖遮掩,她一手探入袖中,尽量放轻动作,好不教孟容璎觉察半分。
“反而是夫人您……”
细细打量着孟容璎,她的笑容愈发明媚,甚是友善地关怀道:“较之上回相遇,夫人像是又憔悴了几分,是不是在太过劳心耗神地应付楚家?”
楚家不是好相与的,尤其眼下困顿,更不会轻易放过背后之人。
与其独亡,不如与人共死。
她近日听丹溪回禀过,孟家近来遭了不少弹劾,即便这柄长剑不敢直指孟国公,但也足以让孟家琐事缠身。
更遑论其中还有姻亲亲家的暗自试探。
太过明显的暗示,徒惹得孟容璎面色生变。
她骤然停步,颇为不善地看向阮瑟,美目半阖,“是你做的?”
这段时日,楚家不知从何处得知构陷阮瑟通敌叛国、筹谋布局的是孟家,朝上始终紧咬孟家,极尽弹劾造势。
从调任无方到孟家旁支宠妾灭妻,事无巨细,恨不能将孟家做下的是翻得一干二净。
便连后宅都不得安宁。
甫一想到自己弟弟那即将定成、又功亏一篑的大好亲事,孟容璎的目色便愈发沉沉,溢满不善与打量,“原来公主也熟通兵法。”
“夫人谬赞。”
阮瑟好不心虚地应下孟容璎的夸赞。
上前临近几步,她半握住孟容璎的衣袖,指尖紧捏,“兵法谈不上,只是平时见人垂钓多了,自然就看会了。”
侧目,她低声在孟容璎耳畔感谢道:“还要多谢夫人教得好,不是吗?”
“原来公主这么喜欢做东施效颦的事。”
孟容璎拨开阮瑟的手,“不止行事要效仿,就连……”
“就连容貌都要和你相似,是吗?”
阮瑟从风如服地松手,先她一步开口,接住这翻来覆去、百说不厌的旧话。
轻浅笑意不减,她面色依旧波澜不惊,处之若素。
似是早已释怀个中巧合。
指尖相互摩挲,阮瑟感觉着上面已残留无多的痕迹,后退与孟容璎临面而对,“宋国公夫人。”
“有些话说得太多难免乏味,更显得耿耿于怀。”
“早前夫人一番筹谋,原是夫人放不下啊。”
她故意拖长话音,仿若恍然大悟,目色却更显平静。
不知怎的,孟容璎偏从她眼中瞧出几分讥讽与哂然。
“阮瑟。”她似是咬牙切齿,又避而不谈,“你费劲心思算计楚家,倘若婉颐公主知道……”
扫视向崔婉颐离去的方向,她又接下文,“本夫人可是好奇,你和她之间会如何?西陈又如何?”
阮瑟空有公主封号,其实不过是得了圣恩的世家女。
若她与崔婉颐生出龃龉,西陈会偏帮于谁几乎不言而喻。
若再失去公主名衔,阮瑟的境况只会愈渐困顿。
谢家难免不会受到些许连累。
她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
“不巧,本宫也很期待这场好戏。”
话已至此,阮瑟踩着绯红艳丽的红霞,与孟容璎擦肩而过。
好心为孟容璎拭去环帔上本就不多的尘埃,她压低音声笑道:“本宫更好奇,它会花落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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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颐?”
东苑的凉亭处只有柔宁郡主一人,阮瑟未曾上前,复又往前走了好一段路才寻到崔婉颐。
挑起水殿的轻纱帘帐,阮瑟看着背对向她、独自坐在棋案前的崔婉颐,不由得又轻唤一声,“我还以为你会在凉亭等着。”
“没……”
“没有。”
崔婉颐倏然回神,下意识攥紧手中的黑棋,“我和柔宁郡主相交不深,也不想听她的假意关怀,就来水殿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