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晚来一步,她怕是已经离开别院,人去楼空。
只是这声势太过浩大,她险些以为是南秦率军前来、围堵别院,引敬王的人进来,顺势将她带走。
所思即所言,阮瑟不禁如实相告。
话落时她不禁松过一口气。
还好是赵修衍。
诸般可能中,唯一的上上签。
“是我思虑欠周。”
“也幸好你安然无恙。”
赵修衍垂首,注视着怀中人,认错认得干脆利落。
掌心顺势捧着怀中人的侧脸,他拂去沾染在阮瑟面上的灰尘,目色微沉,“南秦人对你下手了?”
面色染尘,虽不至于遮住她清丽姣好的面容,但难免显露出几分狼狈。
即便当年初见,阮瑟都不至如此。
更遑论方才拥着她时,他能明显感觉到阮瑟又清减些许,腰身都纤细几分,显然这段时日她过得并不好。
抬手拂落存留不多的尘埃,阮瑟摇头,如实相告,“也不算下手,只是……”
“阮瑟,本郡主可从未虐待过你。”
“你不要血口喷人。”
像是被戳到痛处,不待阮瑟说完,刘芝晗就急着挣脱近侍的桎梏,高声辩驳道:“比起当初你待我时,我对你可是仁至义尽。”
按住赵修衍的手,阮瑟离开他温热的怀抱,复又环视着这座略显偏僻又陈旧的院落,笑道:“本郡主的确待本宫极好。”
“不仅将这么好的院落让与本宫,还日日命人在房中熏点迷香。”
若非临行前她便吩咐谢家暗卫紧盯好崔婉颐,见机行事,在别院的这些时日,她怕是鲜有清醒时。
今日怕也要如了刘芝晗所愿,落入敬王之手。
款步走到刘芝晗面前,阮瑟挑起她的下颔,指尖用力,桃花眸中的笑意寡薄,“本宫可不曾记得,当初在怀州时,本宫为你寻过人。”
“郡主当真是情至意尽。”
刻意咬重“情至意尽”四个字,阮瑟乜斜向一旁的锦衣公子,“桓阳孤城,想来郡主将他们寻来也并不容易。”
善始善终,她总要替刘芝晗应诺,送他们再回桓阳。
乱战之中,留驻桓阳等待援军,总比在城外流离失所,惶惶度日要好上许多。
后面的好戏才能有所依托,次第登场。
“其他几位公子可还在别院?”阮瑟倏然松手问道,目光转向一旁的谢家暗卫。
暗卫点头,言明另外几人仍是昏迷不醒,被他们暂时放到了水榭处。
太过难以捉摸的语气,教刘芝晗立时心生忐忑,“阮瑟,这里还是南秦,你敢对本郡主做什么!”
她疾言厉色道,借此掩盖所有的不安。
“送你们回桓阳城而已。”
顺势再将别院发生的一切告知那姓世家。
至于之后如何,便都听天由命。
若南秦抵挡不住西陈攻势,加之周遭小国趁乱取利,想来不会落得太好的下场。
割城让池,岁岁朝贡已是最好的终局。
大树将倾,刘芝晗自也空有身份。
偏这犹如空中楼阁一般的身份,是她手中为数不多的利器。
看着暗卫打晕刘芝晗等人,阮瑟目无波澜地转身,望向赵修衍时方漾起些许波澜,盈溢出零星笑意,“时辰不早,我们也走吧。”
这里毕竟还是南秦,驻留太久未必是好事。
怀州连日逢战,自也缺不得将帅。
“好。”
“我们先回怀州城。”
随着应好声一同拂过她耳畔的,还有赵修衍修长有力,指骨分明的手指,轻而缓地擦过她的侧脸与耳后,归整碎发。
稍稍抬眸,阮瑟便能望进他眼中,沉凝清致,仿若怀着远胜云拥山川的温柔。
凝于他心,落于她眸。
不易察觉,于她而言却又如此的明晰。
春原中万物醒绽,摇曳生姿,灵动而轻柔,仿若尾尾鸿羽轻擦细描,生影葳蕤。
探手,阮瑟缓慢而坚定地牵住赵修衍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相触。
无言而出,却又似金声玉振,于万籁岑寂中回响,不绝于耳。
赵修衍蓦地收紧力道,结喉微动,却也是缄默无应。
片刻后,他从心所役,揽住阮瑟腰身后俯身垂首,在她清丽容颜上印下虔诚一吻。
俊逸无俦的面容愈发近在咫尺,阮瑟心有所感,从风如服地阖眸,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收紧,甚至下意识地攥住系在他腰间的磐革。
万物沉寂,唯有眉心滚烫,西风难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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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大夫随你到别院吗?”
看着停驻在不远处的马车,阮瑟似是想起什么,目光落在他左肩上。
青衫挺括,不沾半点尘土,更不显任何异处。
所有的疼痛与悲苦,似乎都被遮掩得很好。
“在另一辆马车上。”
摆手示意近侍请大夫过来,赵修衍从容道,音声微哑,“李太医师从沈太医,尤善解毒,南秦的毒应当不在话下。”
什么解毒?
阮瑟正要点头应下,听到他后半句话时却不由一愣,意会到他的话外之音后旋即失笑。
“刘芝晗只是熏点了些许迷香而已,不碍事。”
自到别院的第一日,谢家暗卫便扮作丫鬟模样伺候在她身侧,点的迷香很少,于她并无多少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