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雍州还有多远?”
“不……不远。”
生怕自己说出不该说的话,丫鬟每答一句都要思考好久,“这里是荷郡,大抵还有两日就能到雍州。”
两日。
那留给她的时日便只有今明两天。
一旦进入雍州,她便彻底落在赵承翰手中,求路无门。
至少在赵修衍寻到她之前,她要脱离赵承翰的摆控,并且确保安稳。
复又问了几个无伤大雅的问题,让丫鬟替她备一身衣裳后,阮瑟便继续用膳,目光却望向院落后的小厨房,心生一计。
入夜,万籁俱寂。
月色都不甚明朗。
临近子时,躺在床上假寐的阮瑟才蹑手蹑脚地起身,换上丫鬟送来的衣裳,半蹲身子,小心翼翼地挪动烛台。
不等她把烛台拿下桌案,院落外忽然响起惊喊声和匆忙的脚步声。
许多道声音交织在一起,杂乱无章。
“走水了……”
“敬王遇刺,刺客往西苑去了,先抓刺客!”
走水、刺客、西苑……
她不正是在西苑吗?
林林总总,恰是在今夜,未免也太过巧合。
但这是她不能再遇的好时机。
西苑外救火小厮丫鬟与奉命抓刺客的侍卫皆是匆惶,说不出的混乱。
来不及多想,阮瑟端起烛台,紧攥着发簪,想要趁乱离开别院。
她匆匆起身,还未行至房门处,耳畔一道明显的破风声传来,与她擦肩而过,牢牢地扎入墙面。
须臾之间,一支利箭捅破窗棂纸直直射入房内。
不知有什么东西划过,阮瑟只觉脸侧一痛,丝丝血迹蔓延。
她下意识捂住侧脸,闻声望去时便见箭尾悬坠着一封信笺。
信上只简单一句话——
一刻钟后,别院南门。
话后并无落款,阮瑟却认得这笔字迹。
铁画银钩,笔锋绵连遒劲,是赵修衍写的。
听着西苑外愈发混乱的声音,阮瑟望着紧紧扎入墙内的利箭,将信妥帖收入袖中后,忽的开始打乱发髻,把碎发全部弄到鬓前,一脸慌张地跑出房门。
“阮姑娘,王爷有令,您不能踏出西苑。”
西苑外乱作一团,东边一处火光连天,照亮漆黑长空。
始终守在西苑门口的三两名侍卫却不为所动,如磐石一般动也不动,像是长在西苑一样。
阮瑟止住对赵承翰的轻嗤,抬手指向屋内,惊慌道:“屋内……屋内有刺客想杀我。”
“那支箭……”
她侧脸,露出脸颊上尚在溢血的伤口,仿着柔宁郡主颐指气使的做派,“你们快点,将我送到敬王殿下身边。”
“敬王殿下只是让你们看护我,可现在只有殿下身边最安全。”
“若我有三长两短,敬王殿下也不会轻饶你们的。”
“这……”
听着阮瑟半劝道半威胁的话,两名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快步进屋,又面色凝重地出来,“我留在西苑,你们先送阮姑娘到王爷那边。”
“看紧点,别被旁人带走。”
天际火势未消,来往后花园引水救火的小厮丫鬟并不少。
侍卫一前一后地守着阮瑟,带她往东边走去。
以免阮瑟被人冲撞、或是不留神间被人带走,两名侍卫商量过后特意绕开大道,走上人少也稍显隐蔽的小路。
走入一处转角,阮瑟正不动声色地盯着不远处的小岔路,提裙等待时机时,身旁突然接连响起两道闷哼声,她一惊,还没来得及回身查探情况,便猛然被人拥入怀中。
清冽浅淡的迦阑香在顷刻间包围着她。
耳畔萦绕着他熟稔低沉的声音,“瑟瑟,我来迟了。”
像是被人陡然剥离所有焦虑与不安,阮瑟乍然放松身子,环住赵修衍腰身,夹杂着些许哽咽,“嗯,方才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下午在马车里,她就知道敬王惯会享受。
他的别院,不可能这么容易走水,更别说是进刺客。
偏巧两件事不约而同地发生。
好似就是为了她的逃离而作遮掩。
“我疼……”
察觉到男人愈发收紧的怀抱,衣料摩挲,碰到了她脸侧的新伤,阮瑟不由得呼痛,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发现的娇声与脆弱,“你先放开我。”
闻言赵修衍一僵,心下无端生出紧张与忐忑。
他松开阮瑟,一手捧着她的脸仔细瞧着。
目光在触及她脸侧略长的划痕后变得危险,开口时语气倏然转向阴沉,如风雨将倾的前兆,“赵承翰竟敢对你下手。”
阮瑟:“……”
一番欲言又止后,她颇为无奈地拂开赵修衍的手,解释道:“不是他。”
“是你方才射箭时,信笺划伤的。”
赵修衍一怔,放松的同时又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先离开别院,出去后让太医替你上药。”
“三皇兄深夜来访,送了弟弟一份厚礼,何必急着走呢?”
话音刚落,原本昏暗隐蔽的小路乍然明亮。
前后侍卫围堵,赵承翰捂着手臂上仍在淌血的伤,不善且阴鸷地盯着赵修衍。
他的目光淬着剧毒利刃,恨不能将赵修衍剥皮抽筋一般。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