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清醒,即便有醉意也不会放纵自己。
今日是头一遭。
带阮瑟回上京之前,他就已经让陈安仔细调查过阮瑟,对她过往十多年的经历再清楚不过。
可而今听她亲口说出那些年的生活,赵修衍的心却没来由地一疼。
当初落在白纸上的笔墨逐渐鲜活,拼凑出一个不愿、但又不得不同人虚以委蛇,夹缝求生的阮瑟。
他不由得抱紧怀中人,在她眉心吻道:“你很好,是他们不配。”
阮瑟玉臂环上他颈间,半身埋进他怀中。
见时机成熟,她半是哽咽地问出真正想问出口的话,“可是你我……”
“柔宁郡主说,寿康宫的意思是,你日后的正妃应当是别国的公主、郡主。”
“不论是北晋、南秦、亦或者是西陈……”
“若是……”她下意识的停顿,紧张和忐忑尽数被她咽入喉间,压在心里,不敢在他面前有半分袒露,“若是日后,西陈有公主或郡主来大胤和亲,你会娶吗?”
作者有话说:
扇扇望天:有些flag吧,它是真的不能随便立
第28章 浇熄
◎你愿意同我回西陈吗?◎
压抑在心头许久的疑问终于宣之于口, 阮瑟甚至不敢抬眸去看赵修衍的反应。
明明是显而易见的答案,可她在心中还是为自己温了一隅期待。
期冀着一线余地。
几乎是话落同时,赵修衍冷漠且果断的回答就传入阮瑟耳中。
“不会。”
“本王会直接让她们回西陈,或是另指他人。”
没有一丝半点的迟疑, 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他对西陈的恨意从不曾动摇。
如同掺杂着寒冰的凉水, 阮瑟清楚感觉到那一抹期待被人毫不留情地浇熄,再难复燃。
终究还是难以两全……
阮瑟收紧玉臂, 愈发紧贴地靠在赵修衍怀中。
她明明已经竭力忍耐了, 可泪水还是失控,挣脱眼眶, 滴滴成行,逐渐洇湿他前襟。
“只要与西陈有所牵连,都不会吗?”
“本王不会娶西陈的任何女子。”赵修衍斩钉截铁地道。
以为是日前在长公主府,柔宁为了针对阮瑟, 同她说了许多让她难堪的话, 他继而追问道:“柔宁都同你说了什么?”
“是不是有关崔婉颐。”
“嗯,那日我也见到西陈公主了。”阮瑟胡乱点头,只字不敢提当日崔婉颐与她说的话, 拐弯抹角地续上赵修衍的问话。
“她们都说,婉颐公主日后是要到东胤和亲的。”
感受在男人在她后背上一下又一下的轻拍,是再明显不过的安抚和纵容意味。
与往昔一致无二的温柔抚慰,不愿让她生出误会和难过。
偏就是他最轻描淡写的两个字, 织就她最为隐晦、最无法相告的举步维艰。
心原中蓦然注入一股酸楚艰涩, 教阮瑟唇齿间都溢满苦味。
不论多少蜜饯都无法抵消。
借着不甚清醒的醉意, 阮瑟在他怀中挪动身子, 半伏在赵修衍肩上, 像是吃味一般再三确认,“王爷今时、日后,都不会动摇吗?”
“没有有朝一日。”
赵修衍稍稍侧目看她,见她双眸紧阖,脸上带着酒意熏染出的薄浅红云,显然是被烈酒灌醉,呢喃间尽是迷蒙又试探的呓语。
知她想要一个确切的承诺,用以打消所有的犹疑与忐忑。
他以手为梳,理着她垂落在身后的半数青丝,极尽温柔地许诺,“除你之外,我暂不会娶任何人。”
抿唇片刻,赵修衍还是将有关崔婉颐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阮瑟,“崔婉颐十年前到大胤做质子,今年三月底期满,她自会回西陈。”
“至于她的姻亲,太后早与西陈通了婚书。等她再来大胤,就是嫁给楚景瑞的时候。”
“西陈其他公主,或早已出嫁、或年岁未满。”
“不会再出第二个崔婉颐。”
话落,他偏头在阮瑟耳侧轻轻摩挲,哄逗着她,“放心了?”
“嗯……”
阮瑟强颜欢笑。
再追问下去只会让她更难以抉择,她适时止住,在他颈间轻蹭几下,“还想饮酒。”
若烈酒当真能解千愁,她今日放纵一回也无妨。
哪怕是自欺欺人。
至少她能得一夜的宁静与好眠,不必怀揣着无法宣之于口的心事,小心试探又如履薄冰。
如果她去岁在认识赵修衍之前,便遇见崔婉颐,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忧虑。
终是迟迟。
“瑟瑟听话,这酒太烈,你不能再喝了。”
再喝下去,她明日怕是要头疼。
不等阮瑟借着醉酒小闹,赵修衍不顾肩上的伤,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向内殿。
去了鞋靴和外裳,又替她拆下步摇、盖好被褥,他静坐在床沿,目光中是毫不遮掩的打量。
暗掺审视与意外。
久居上京两年,他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子,无一不是为名利权势、荣华富贵而来。
即便她出身高门也难以例外。
和母妃私立婚约后,她待他若即若离,书笺时常随宫中吩咐一道送至边关。
一旦他性命堪忧、重伤垂危之际,她又能当即抽身而去,转嫁新贵。
想到前年冬至宴后,他意外目睹的那一幕;想到惠妃生前最后两年的所作所为,赵修衍不由哂笑,一手却不由自主地抚上阮瑟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