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想见的人不在身旁,哪怕群花过眼都是灰白,不见半分葳蕤貌。
“卫侯曾经还说,若云湘郡主早已嫁人,生得一子,他愿意提携那人,相赠名下所有财物;若是女儿,便收为养女,再为她择一良婿,恩爱一生。”
崔婉颐看向阮瑟,心绪复杂,唇畔仍衔着欣慰笑意,“不过卫侯若知道,你已经觅到良人,即便他无法观你成亲礼,也应当是高兴的。”
至少她终得和满。
不必如他与云湘郡主,相识十数年,情好时艳羡皇城,一朝分别后便如天上参商,终生难见。
阮瑟闻言,先是一怔,回神后又蓦然别开视线,不敢与崔婉颐对视,更不敢去看画中人。
她的心已经有所倾向,再听再看便总觉得尽是辜负。
愧疚、歉意如大潮一般汹涌而来,轻易吞没她的心湖。
“卫侯他……”
“他如今很好。”似是能看透阮瑟所有犹疑不决,崔婉颐安慰道,“西陈不该是你的负担,你在大胤生长,留在这里也是情理之中。”
“郡主临终前没告诉你真相,应当也不想你为此所困。”
“如果我是你,未必能比你看得更透彻。”
“我和景瑞……也是这么过来的。”
西陈宫中自然是想阮瑟回去的,可又不能强求于她。
二十年,他们都以为云湘郡主会去南秦,再不济也是北晋。
不料想会是在最无可能的东胤。
造化弄人。
若她早赵修衍一步寻到阮瑟,也不会有如今的困境。
“日后雍王若是有事出使南秦或北晋,我会说服卫侯去的,至少也能让你们见一面。”
阮瑟应声,未再有言语。
她凝望着云湘郡主的画像出神,不知所想,也不知神游到哪处。
只有不断被她打成络子又解开的玉佩流苏泄露她心中的万般难言。
卧房内陡然陷入缄默,只偶尔传来窗外不知是什么鸟雀的啼鸣。
久到午膳都用罢,阮瑟长叹一息,像是终于理清这桩并不复杂、但又相隔一生的憾事。
停下银箸,她抿唇看向崔婉颐,踌躇道:“你何日启程回西陈?”
“三月廿七。”
以为阮瑟是因她方才的话再度陷入动摇之中,崔婉颐替她布菜,开解道:“还有将近两个月时间,你不必着急做好决定。”
“是走是留全看你心意。”
“我还在上京,你随时都能见到我。”
哪怕变卦也还留有余地。
“好。”
望着满桌西陈的特色佳肴,阮瑟下定决心,“等你回西陈时,能否代我捎几件东西给卫侯?”
“除那架琴之外,母亲还留了些旁的东西。”
“交给卫侯,我也算不辜负母亲的遗愿。”
崔婉颐舀汤的动作一顿,一小碗浓汤被放在阮瑟面前时,回答也随之搁置在她耳边,“可以。”
“到时我会差人去拿,那古琴就留在你身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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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后没有在崔婉颐府上逗留太久,未时过半阮瑟便乘着马车回了雍王府。
甫一进府,阮瑟便与正要离开的谢嘉景打了个照面。
不比在燕欢楼时的颓丧与小心翼翼,今日的谢嘉景意气风发,眉眼舒展,像是遇到十余年都难见的喜事。
难道是如鸢终于同他好声好气地说话了吗?
阮瑟胡思乱想着。
见谢嘉景朝她行礼,她正要颔首致意时,整个人就被赵修衍拥在怀里,亲密无间。
不再去看谢嘉景,阮瑟转而抬头,明澄眸子中映出意外和讶然,“王爷今日回府好早,是朝中无事吗?”
巳时入宫,未时回府,其间不过两个时辰。
除夕时不过离京五日,回京后赵修衍都忙得不得开交;这次半月以来他都在京外,朝中应当堆积了不少事宜待他处理。
他却破天荒地回来得这般早。
谢嘉景见状,眉眼间的笑意一转为调侃,“王爷能交代下去的事都交代下去了,自然回来得早。”
“看来一去行宫半个月,王爷是愈发离不开侧妃娘娘了。”
哪有人一上来就搂搂抱抱的。
往昔十多年,他可从未见赵修衍同谁这么亲热过。
若是阮瑟再迟回来一会儿,他怕是要亲自去崔婉颐府上接人。
赵修衍一记眼刀横过去,“你要是手中不忙,本王自不介意让你五天都去不了燕欢楼。”
“不用!”
想都不想地回绝赵修衍的好意,谢嘉景义正言辞地拒绝道:“臣不过一介武将,不敢与王爷相比。”
“母亲还有事要吩咐,臣先行告退。”
“王爷若还有其他吩咐,让陈安过府知会一声就好。”
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说完这两三句话,原本就要离府的谢嘉景迈开步伐,如同脚下御风一般,恨不能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快离开。
“之前在燕欢楼时,你还不怎么待见谢嘉景,今日怎么对他和颜悦色的?”
和颜悦色?
她没有啊。
阮瑟被赵修衍拥着走向玉芙苑,闻言有些迷茫,“没有,只是方才进府时见谢大人满面喜气,出于好奇多看了谢大人两眼。”
她有始有终地说道,顺势问出方才不着边际的想法,“是今日如鸢温声细语地同他讲话了吗,还是对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