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往常,她定是要捧着孤本细细研读,不闻窗外三两事。
可她在穿针引线绣着荷包时,目光还时不时越过窗棂探向苑内,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周嬷嬷将金乳酥和玉露团放到小几上,见阮瑟心事沉沉,低声关切道:“侧妃娘娘今晚想用什么,奴婢差人去知会小厨房一声。”
“和往常一样便好。”
阮瑟乍然回神,挺直身子下意识朝窗外望去,“王爷今日回府了吗?”
雍王已娶侧妃一事早已在上京传开,成为茶楼酒肆中茶余饭后的闲谈。
更不知引来多少夫人小姐的好奇和探究。
四五日来,递送到雍王府的帖子不知堆了多少,大多都是想邀阮瑟去赴哪家夫人举办的小宴,借此来探她这位雍王侧妃的底细。
但阮瑟心知肚明,她和赵修衍之间情爱甚少,只比萍水相逢多了几缕利益羁绊。
与外人想的盛宠无双相去甚远。
她虽不盼着发生什么更近一步的关系,但久不见赵修衍,她心里总是七上八下。
更遑论她还有事相商。
过几日她要出府一遭,路程稍远,一日之内未必能回府,还需提前知会他一声。
玉芙苑离着前院近,四五日下来,阮瑟也大致摸清楚赵修衍的行迹,他在傍晚时会回府,入夜后却不在前院。
若想见他,只能趁着晚膳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
打定主意后,阮瑟放下绣绷,询问着周嬷嬷,“嬷嬷可知道王爷素日喜欢什么,我也好做些吃食送到前院。”
这话可把周嬷嬷高兴坏了。
以为阮瑟终于开窍、知道要主动去笼络雍王的心,周嬷嬷连忙和盘托出,“王爷素来喜欢汉宫棋和汤浴绣丸,有时晚膳后还会用盅蒸梨。”
“您要去小厨房,奴婢先过去让他们准备着。”
说着,周嬷嬷就要夺门而出。
不料刚走到卧房外间,周嬷嬷就和刚来玉芙苑的赵修衍打了个照面。
“嬷嬷急急忙忙的,这是有什么要紧事?”
周嬷嬷赶忙福身行礼,“没有没有。”
“是我让周嬷嬷去小厨房备些食材,不想会突然惊扰王爷。”没料到赵修衍会突然过来,阮瑟稍微理了理鬓发,绕过屏风,“王爷今日回府早了些。”
“宫里无事。”
赵修衍挥手让周嬷嬷退下,目光停留在阮瑟身上,上下打量着。
见她一袭天水碧色的裳裙,鬓上只简单挽了一支玉兰步摇,清丽秀雅;整个人瞧过去也轻快许多,似是已经适应在上京的日子,他忽的放了心。
走近阮瑟几步,他继续接着方才的话追问道:“厨房的菜肴不合口味吗?劳得你亲自下厨。”
“不是。”
“我……妾身只是想着王爷快要回府,趁着时辰正好,想去小厨房做几道吃食送到前院。”
阮瑟有些拗口地说着,尚且还不适应这般自称。
“不用勉强,慢慢适应就好。”
赵修衍勾唇,心情颇为明朗,主动牵起阮瑟的手放在衣襟附近,“瑟瑟来,先替我解开这冬氅的系带。”
一面牵着阮瑟的手,他一面低头、暗自观察着她的反应。
即便时隔经年,他仍旧记得清楚。当年早朝后,那人冒着风雪守在宫门口,替她那夫君系上冬氅、挥袖扫雪。
他目力极佳,远远便能瞧见她神色温柔,全然不同于曾经面对他时的若即若离。
与此刻的阮瑟极为相似。
恍神间,他已不自觉抚上阮瑟面容。
第4章 出浴
◎王…王爷,您怎么还在这里?◎
原本阮瑟今日就打算寻个借口去前院见赵修衍,也好问他借一日马车。
没曾想他会先一步来到玉芙苑,惊诧之余,阮瑟便顺水推舟地依了他的话,上前一步,玉手滑过他衣襟,轻轻拨开柔软的银白狐绒,挑出系扣,垂眸认真看着衣绳。
前些时日飘过一场雪后,上京冬日愈发寒冷。许是为了御寒,赵修衍已经换了一件更为绒密厚实的狐氅,连带着系带都紧实复杂不少。
阮瑟自己都未曾想到,有朝一日她会用上阮吴氏教给她的那些不入流的手段。
不论这衣带是系是解,不论这系法是简单还是繁杂,阮吴氏都手把手地训过她,甚至到了每日都要查验一遍的地步。
恰是如此,此刻她能不费多少气力地看出解法,不至于在赵修衍面前太过露怯,以至于手足无措。
周遭独属于赵修衍的迦阑香再度席卷而来,直教她回想起那日在书房、赵修衍捏着她下颔时的情景。除却铺天盖地的威压之外,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颤动。
为免让赵修衍等太久,阮瑟敛好心绪,目光不敢有再多偏移,双手飞快地拆着衣结。
不料她刚解了一半,就清晰察觉到赵修衍在她脸上轻抚。
轻柔留恋,像一尾羽毛拂过侧脸,反复摩挲。
只是羽毛并无温度,而此时流连在她面颊的手却很是熨人。许是常年持箭握枪,他手上还带着些许粗粝。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隐晦又直白,阮瑟知道赵修衍在看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做手中的事,可她脑海中却不自觉地回想起阮吴氏曾与她说的那些话。
“柳州牧的儿子念了你好几年,今晚你且留在柳府。若是柳公子对你做什么,你都给我生生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