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哗啦”一片玻璃碎裂声,钟溺所在的浴室空间内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碎玻璃渣洞。
钟溺忍着眩晕蹲下身体,毫不犹豫用包裹着毛巾的手将“玻璃洞口”的残余碎片用力掰落,逐步扩大这个玻璃洞口的碎裂面积。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酒店外的风声雨声越来越大,一声一声仿佛每一滴暴雨坠落与狂风呼啸都在钟溺的脑子里掀起了相应巨大回音。
钟溺忍着太阳穴突突直跳焦躁不安,脖颈上纵横交错全是暴起的狰狞青筋,人也几乎摇摇欲坠。
她在最后时刻,终于在玻璃浴室上凿造出了一个不大不小,仅容她纤瘦的身躯穿梭而过的玻璃破洞。
这会儿,钟溺也顾不得玻璃门边缘锋利的残余碎片会不会扎到自己,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从洞中钻爬出浴室。
再然后,钟溺的记忆戛然而止。
当钟溺再次醒来,她的人已经躺在了医院之中。
钟溺能明显察觉自己的五感变得非常灵敏。
她在睁眼前便能猜出她所躺着的房间里有几个人,对方每一个细微动作、呼吸起伏,甚至脉搏跳动钟溺都能隐约感知得到。
就比如,她知道自己现在躺着的位置旁边,坐在床边的那个人应该是单希珩。
“谁送我来的医院?”钟溺眼睫轻颤,开口嗓音有一种砂纸磨砺出的沙哑感,把钟溺自己惊得怔了好一会儿。
“水。”钟溺下意识呢喃。
“你现在喝不了。”单希珩说。
他似乎对于钟溺的醒来并不意外,在钟溺出声后,单希珩手心翻转,快速收起手里一直把玩的东西。
钟溺清了两下嗓子,又问:“我进入分化期了?”
钟溺不蠢,如果说当时在浴室头晕脑热自己一时没反应过来,那么现在她看见自己此刻躺着的“病床”构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十年前,她也曾看过别人躺在这样一个玻璃盒子里。
她以为对方死了,悲伤欲绝还把正处于分化期的Omega病人哭醒了,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我睡了多久?”钟溺问完这句,紧接着下一句便是,“哥哥呢?”
这样的对话,短短半年内在钟溺与单希珩之间至少重演过三次。
单希珩面上没什么特别表现,只说:“二哥有事。”
单珹有事?
连她分化期了,哥哥都不来看看她吗?
钟溺心下微微失落,又听单希珩起身淡声道:“我去叫医生。”
随后,钟溺眼睁睁望着单希珩转身出门,并且在那之后再没有回来。
盯着对方高大的背影离去,钟溺有一种错觉,来渡城不过短短几天,单希珩好像瘦了许多?
一大帮医生涌入钟溺的病房,为刚刚苏醒的钟溺做了一系列身体检查,又如潮水般很快离开。
钟溺目光直愣愣地看着不时经过病房门外,一个个来来往往的陌生身影。
她的病房里一瞬间安静下来,没有陪护、没有探病人员、连呼吸声都只有她自己的。
单希珩在避开她。
钟溺清晰认知到了这一点。
医院病房中明明有呼叫铃,单希珩却舍近求远选择了最原始的方式出病房找医生。
钟溺从单希珩的神色上看不出半分破绽,对方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冰山酷哥脸,自钟溺醒来到他离开,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正常。
可就是这种太过正常,太过和谐的相处对话,让钟溺敏感地觉察出了一丝平静下的不同寻常。
钟溺进入了分化期。
一个被基因检测预报判定为“Beta”,当了十八年普通人都没有分化的Beta突然进入了分化期。
单希珩“平淡”的反应实在太过奇怪。
从钟溺醒来,钟溺一共问了单希珩四个问题。
除了分化期这么一个显而易见能得出答案的废话问题以外,单希珩在这些提问之中只选择性回答了钟溺一句,单珹有事。
在那之后,单希珩便以找医生为理由直接离开了钟溺的病房。
为什么呢?
钟溺问的那几个问题都是非常寻常普通的话题,钟溺与单希珩十年朝夕相处,对于单希珩的脾气性格非常了解。
单希珩这人根本不屑于说谎,通常情况下,只有在他本人极度不愿面对某个事情,又或者厌烦某些东西的时候,他才会做出这种“逃避”表现。
所以,她那几个问题,到底哪里惹到他了?
在单希珩走了十几分钟以后,林莫言进入钟溺的病房,钟溺猜想林莫言应该是得了她苏醒的消息特意赶来看她的。
居然十几分钟就到了,快得让钟溺几乎要误以为林莫言的人本来就待在这所医院里。
“小言哥。”钟溺叫人,嗓音还是有些嘶哑。
林莫言在进入钟溺病房后,十分体贴入微地给钟溺带来了她的手机、手机充电线、蓝牙耳机,以及许多方便她躺着解闷的玩意儿。
林莫言隔着透明隔离罩,耐心询问钟溺:“钟钟,你觉得怎么样?身体难不难受?”
钟溺摇了摇头:“没什么感觉,小言哥,我还要在这里面待多久啊?”
其实,钟溺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不是说Alpha分化期与第一次易感期一般都是同步到来的吗?
钟溺失去意识前,明明浑身滚烫得都快熟了,整个人骨头缝里流淌的都是热浪岩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