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骇虽然身为Alpha,实际身高却比单珹矮了那么点,她站在单珹身边,努力抬起胳膊撞了撞单珹的肩膀,又刻意调侃:
“单总这妹妹真没白养,我们其他人还羡慕不来呢!”
钟溺垂着头看地面的眼神不自然闪了闪,有些被公开处刑的羞恼,又有些委屈巴巴的可怜。
对啊,她都是为了谁呀!
然而就在某人双手背在身后抠来抠去,表面不说话,心里却十分赞同周骇所言时,单珹仿佛将钟溺那点小动作、微表情全都看透了。
“为了谁,都不行!”单珹不为所动,直截了当地说。
钟溺:QAQ
所幸聚餐本来也接近尾声,众人在确认安全后相互道别,孟持霄今天自己开车来的,但因为喝了酒,没法自己开回去。
单珹从单氏叫了司机给孟持霄代驾,周骇便自己提出顺便蹭孟持霄的车一道回去。
而单珹虽然今晚没喝到酒,但他手还有伤,单希珩来时也是从家里自己开车出发,单珹和钟溺理所当然就搭上了单希珩的顺风车。
只是当钟溺跟着单珹爬上汽车后座时,她才刚刚坐定,就与正盯着后视镜脸色黢黑的单希珩冷不丁对上了视线。
单希珩什么都没说,躲瘟疫似的撇开脸。
钟溺心大得很,单珹后来没再批评她,她自己把自己哄好立马当无事发生。
被后视镜里的那个对视搞得莫名其妙,某人扭头就凑到单珹跟前告状:“我又没欠他钱,哥哥,单希珩老瞪我!”
当晚,不知是不是因为商场里的地震乌龙,又加上晚上喝了点酒,钟溺夜里做了个噩梦。
她在睡梦中冷静分析出自己是在做梦。
钟溺的这个梦境有些假,假到钟溺在冰凉刺骨的河水中睁眼,看清身边的万千浮尸,第一反应就认定这是梦!
梦境里,星都河上,飘着很多人。
钟溺也是其中一员。
钟溺与其他人唯一的区别,就是她趴在一辆浮在河中央的黑色商务车顶,能动、会冷、还会恐惧。
而其他人看上去……应该已经死了。
钟溺不知道自己坐在车上,随着车身到底在星都河里飘了多久,梦境里没有时间流淌的概念,钟溺的身边陪伴她的只有不会说话的万千浮尸。
又过了很久很久,钟溺慢慢从黑色商务车车顶破碎的天窗扒着向车内看,于是她看到了自己所坐车顶的这台车内,原来还有三男、三女六人横七竖八地挤在车底。
但这并没有让梦境里的钟溺感到欣喜。
因为车底这些人,也都和星都河冰冷的河水中漂浮的人类躯壳一般,早已失去了生命。
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吗?
梦境中,钟溺扒着天窗边缘冷静思考。
钟溺其实是见过自己第99次重生后的家人的,只不过她重生而来的下一刻,那些人就死了。
他们对于钟溺而言,似乎与陌生人没有差别。
后来,梦境中的钟溺结束了和浮尸一起的漂流生涯,她变小的身体被陌生人打捞上岸,又在不久后重新陷入泥石流的黑暗之中。
钟溺身边的人,又死了。
所以,当小小的钟溺一个人蹲在臭气烘烘的福利院厕所,得知福利院深藏地下的那些可怕勾当时,钟溺终于迷茫了。
她蓦然想起,世界从她醒过来的那一刻起,所有和她这副身体有关联的人就已在一瞬间死去。
她不认识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这世上所有人都和她没有关系。
钟溺遇到危险,看到漂亮风景,她哭她笑,她死她活,好像都无人在意。
在夜色的掩护下,钟溺躲在臭气熏天的角落,静待人声远离,然后一个人穿过长长的黑暗小路,爬回自己福利院小小的床板上。
钟溺将头埋进冷硬的枕头里,小手摸索到枕下曾从被窝里睡出来的针,紧紧攥进手心。
梦境中的钟溺闭眼前认真地想,如果从福利院逃走,她又该逃到哪里去呢?
……
当钟溺真正从梦中挣脱出来,昏暗的房内空气沉闷,落地窗外的庭院里,黑色树影吱呀摇晃。
刚醒时还有些懵,钟溺低头看看黑暗中自己的手,有一刻很是怀疑,她是不是又一次重生了。
这种与世界联接微弱的感觉,钟溺很熟悉,因为每一次与世界强制断联,她也都很懵,很迷茫。
要下雨了。
钟溺在黑暗中兀自听了会儿自己咚咚作响的心跳,得出一个这样的结论。
夏季的雨总是来得那么不容置疑,当单宅外第一声闷雷轰隆而下,钟溺已经抱着枕头和薄被轻车熟路来到了单珹房间门口。
如何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与门框间搭一个让自己舒适的小窝,这件事对于钟溺来说再简单不过。
她做过太多次,相当得心应手。
然而这一次,不等钟溺放下手中的东西,那扇本该紧闭的房门在她眼前打开。
钟溺直愣愣与门内披着睡袍的高大身影对视。
又一道刺目闪电穿透厚重云层,仿佛就在单宅门厅未拉上窗帘的落地窗边炸开,不久后第二声雷鸣响起。
钟溺在这一刻,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今天是高考结束的第二天凌晨,6月10日4点16分。
她从一个噩梦中醒来,抱着自己的枕头被子打算在单珹门口搭个窝,然后不期然与忽而开门出现的单珹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