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懒懒散散地倚靠着门槛,脚边有团子绕着打转。
明知她的轮椅是电动的,可以自动行径,岑野依然绕去身后,推着轮椅走。
自从两人上回在蓉市不欢而散,桑虞就没有来过他家,自然也没见过团子。
小家伙好不容易再次见到她,乐得喵呜喵呜地叫,胖成球的身子轻松一跃,跳上她的大腿,使劲儿蹭她的肚子。
桑虞被拱得咯咯笑,一下下地顺着它绵软的毛发,不知不觉被岑野推到了楼下。
他提前准备好了冰袋,放在茶几上,走到前方,伸手要去扶桑虞。
窗外暮色深重,孤男寡女的相处,再微弱的互动,都能刺激神经。
桑虞的胳膊下意识躲避,无措又戒备。
岑野的双手停在半空,浅声说:“冰敷需要时间,轮椅能有沙发坐着舒服?”
的确没有。
桑虞不再忸怩,在他强有力的搀扶下,移去沙发一端。
她怀里枕着黏人的团子,右脚又不方便挪动,够不着茶几上的冰袋,于是喊岑野:“你帮我拿一下。”
岑野和在医院时一样热心肠,立时捡起了冰袋。
却不交给她。
他坐到长条沙发的另一端,抬起了桑虞的右腿,放到自己的大腿上。
桑虞身穿的夏季家居服是圆领短袖加五分裤,匀称光滑的小腿完全露出,陌生的薄凉触感圈在那块肌肤,她悚然一惊。
“我,我自己来。”桑虞拘谨到结巴,要把右腿拿下来。
岑野反而抓得更紧,寒音警告:“再乱动,当心半个月都好不了。”
桑虞:“……”说话就说话,要不要这么狠?
自知在他面前,反抗永远无效,桑虞绷紧全身,没胆量再动。
眼睁睁看着他微微低垂脑袋,用冰袋对准自己的脚踝,一丝不苟地冰敷,她不可避免地臊得慌。
还格外难为情,脚尖比训练基本功时,蜷得更接近脚心。
桑虞的双脚不太好看,常年练舞的原因,有一定程度的变形,还有好几个去不掉的老茧。
每年夏天,她都不会穿凉鞋,暴露缺点。
而此刻,她最不想在他面前暴露。
桑虞又想把腿伸回来,岑野的虎口强势把控在她脚踝上面几寸,叫她不得动惮。
他注视她伤痕累累,能看见淤青的脚背,开口问:“跳舞很辛苦吧?”
桑虞不由一怔,从五岁到二十五岁,她在舞蹈这一行,听过不计其数的夸赞。
有人说她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天赋型,有人说她天生的外貌体态就甩掉了绝大部分竞争对手。
还有人对她寄予厚望,敦促她不停地参赛、演出,拿奖,争取更大的荣誉。
几乎没有人关心她,一路走到今天,是不是也有诸多的不容易。
太多太多的人,想要的只是傲然立于舞台,光鲜亮丽的她。
“当然辛苦啊,练功还很疼。”桑虞眼眶有点酸,“我刚开始学的一两年,天天在舞蹈班哭。”
“知道,他们都叫你小哭包。”岑野用冰袋轻轻按揉她的脚踝。
“你知道?”桑虞揉着团子,意外地问,“是我妈妈之前住院,给你讲的吗?”
岑野口气淡淡:“姓沈的也讲过。”
桑虞讶异:“他?”
岑野抬起暗色的眸子,盯了盯她:“去蓉市的飞机,我和他是邻座。”
桑虞明白了,坐直了一些,惴惴不安地问:“他和你说了很多吗?”
岑野直直看向她,流转主灯光亮的眸子更显莫测,意味不明:“你是关心他,还是关心我?”
空旷宽敞的独栋别墅,仅有他们两个人,不轻不重的声量,似乎都能产生回音。
难绝的尾调荡在桑虞耳畔,引得心下涟漪阵阵。
她不好意思,垂眼去瞧怀中的团子,声轻若蚊鸣:“……你。”
岑野勾了勾唇,“他没说两句。”
他视线凝固在她自然娇粉的脸蛋,眉梢一挑,期许道:“我想听你说。”
这栋房子不是一二般的神奇,看不见摸不着的声波,在这里面传递,却能实实在在地酥麻了桑虞的耳朵。
她抬手揉了揉耳垂,听话地,随意讲了几件小事。
其实她对儿时的记忆比较模糊了,记得最清晰的,近乎都和沈亦淮有关。
她不想也不敢说,对面可是正牌老公。
“我给你说说我初高中吧。”桑虞冥思苦想一番,提出。
“初中就行。”岑野目光回到她的脚踝,“你高中那些事,我都知道。”
除舞蹈之外,桑虞做不到一点既透的敏感,但当下,她却鬼使神差地,自动将他的话拆解分析,敏锐揪出其中的奇怪字眼。
“都?”桑虞懵懂地问出口,“我们高中不熟啊。”
岑野长而密的眼睫下的双瞳闪了闪,手中冰袋的塑料包装被捏出了簌簌声。
桑虞正狐疑,裤兜里的手机连续振动了几声。
她的思绪被打断,摸出手机查看。
上午在舞团发生的意外,在内部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她的微信躺了无数条消息,一直没顾得上细瞧。
有领导的慰问和让她安心休假,有同事的关心和吐槽,还有沈亦淮刷屏式的轰炸。
大半天过去,他断断续续发来一二十条,传达的是同一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