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必皇后不会善罢甘休，一计不成，必然还有后招。
卫沉珉不来，有一点改善的是，前朝对她的谩骂少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乌烟瘴气，骂她狐媚惑主，是妖孽祸水。
这对她来说，是福是祸，倒也说不准了。
晚间，沈绵淼沐浴后，像往常一般，早早入睡。
后宫人少，除了早上去坤宁宫请早安，便是初一十五去请晚安，只要不是初一十五的大日子，沈绵淼一向睡得早。
然而这次入眠，她睡得一点都不踏实。
神情飘忽，像是灵魂飘离身体，心口处传来急剧的拉扯，疼得她痛不欲生，额头的冷汗覆了一层又一层，但就是死活睁不开眼睛。
像是陷入一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不管她如何挣扎，就是无法清醒，浑身连指尖都透着疼，仿佛有人攥着她的心脏，一点点地捏紧绞杀她。
与此同时，养心殿。
“陛下，不可分心，母蛊有了异动，这次试探即将成功。”
见卫沉珉的眼皮有睁开的迹象，男人沙哑的声音立马响起。
他身着一身黑袍，脸上被面具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光滑凌厉的下颚，看不出年纪的他，声音却是如同被小刀割过般沙哑难听。
这人便是今日唯一被卫沉珉留下来的蛊师，一眼便看出他身体里有子蛊的真相。
封妃大典那日，宴会后，栾湄便对卫沉珉说了这个秘密，只不过卫沉珉对他半信半疑，所以这才大张旗鼓地搜罗全天下的蛊师。
母蛊异动消失，子蛊也逐渐被安抚，卫沉珉缓缓睁开眼睛。
黑衣男子道：“陛下，母蛊应该就在您身边，我愿助陛下一臂之力，找出母蛊宿主。”
卫沉珉没有一口答应，而是轻嗤：“你都不敢以面示孤，教孤如何信你？”
黑衣男子闻言，亦不再犹豫地摘下脸上的面罩，顿时一张可怖的脸出现在卫沉珉眼前，他道：“我的脸被火烧过，怕惊扰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卫沉珉凤眸紧紧盯着那烧伤看了一会儿，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后，便挥手道：“你以后还是戴上吧。”
黑衣男子：“无颜领命。”
卫沉珉道：“至于那母蛊的宿主，你不必找了，孤已经知道她是谁。”
无颜：“哦？”
卫沉珉的眼神虚虚落在前方不远处：“承乾宫，孤的宸妃。”
*
重生那天，黎沐鹤告诉他，他和另一重生之人，性命想通，同生共死。
他是不信的。
况且，另一个重生之人，便是沈绵淼，一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女人。
现在想来，哪里有什么性命想通这回事，不过是黎沐鹤在他跟前耍了个把戏。
将母蛊下在沈绵淼身上，再将子蛊下在刚重生没有防备心的他身上。
这样，他们便性命相关。
母蛊若是受损，子蛊也会有所感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与天道无关，就是歪门邪道。
若不是那日封妃大典，栾湄点了出来，恐怕他到底都会背蒙在鼓里。
黎沐鹤为了她，还真的是煞费苦心。
至于他如今的情况，也是为了她，如果不是他黎沐鹤逆天改命，用他的真龙天子之身，强行逆转天道，让他们一并重生，恐怕黎沐鹤也不至于到如今这般油尽灯枯。
这一切，黎沐鹤所谓的师弟栾湄，都告诉他了。
内心说不震惊是假的，但是接下来栾湄的话，却更是让他震惊。
他说，虽然母蛊可以控制子蛊，但是反过来，子蛊也可以壮大，从来反制母蛊，成为新的一代母蛊，这样他便不惧沈绵淼身上的母蛊，高枕无忧。
栾湄还说，他可以帮助他，摆脱母蛊的控制。
他，拒绝了。
准确的说，他信栾湄的话，但是他不信栾湄这个人。
他这个人太过邪魅，难以捉摸，上辈子一心扶持萧慕白的人，这辈子却弃萧慕白于不顾，还说要投靠他。
这样心性不定的人，他用着不放心。
想到这，卫沉珉道：“孤身体里子蛊的事，一个字都不能泄露出去，否则孤诛你九族！”
无颜：“是，陛下。”
*
卫沉珉踏入承乾宫的时候，沈绵淼睡得并不安稳，把身子缩成一团，脸色惨白惨白的。
无颜说，母蛊的宿主不会控制它，就像是怀揣宝藏的人，不知道手里有着巨大的财富，每天活得无知无觉。
黑暗中，他的眼神如鹰，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看到她洁白额头浸满了冷汗，忍不住伸手，替她擦拭。
她像是做了什么噩梦，叮咛一声，表情有些痛苦，翻了个身，又不舒服，继续翻过来。
他的眼神定在她纤细的一截脖颈上，仿佛轻轻一捏就会被掐断，眼前这个人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所以，黎沐鹤十分清楚他们之间的恩怨，知道他若重生，必定饶不了她。
这才用一双母子蛊，将他们的命脉联系在一起，如此这般，他一时三刻拿她根本没有办法。
他的指尖下移，划过她的脸颊，最终落在她的脖颈上，感受到她在他指尖血液的流动，他的眸光暗了下去。
突然，他收回了手，眼底的诡谲瞬间消失。
他背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