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泠原本含笑的眼眸一下就冷了下来。他转身背对着金十全,声音叫人听不出喜怒:“我去准备准备,随后就到。”
金十全点点头,临走前还替玄泠将房门轻轻合上。
能让艶郎亲自去晓春阁见的贵人,也只有当今那位纨绔之名响彻皇城的三皇女了。
也不知道,艶郎还能在这桂风玉兰居里待到几时。
实在是那三皇女真不是什么好归处。要知道那三皇女府上的小侍就足足有双十之数啊。别看三皇女现在对艶郎一副摘星星摘月亮的模样,等真得手了,厌弃绝对是迟早的事。艶郎便是容貌再出众,也终究会步那些小侍们的后尘。
这天下,最是薄性女儿君。
可他们贱籍之身,又能如何呢?
【要跟宗政非如搭上关系,这个三皇女是最佳的媒介。】
趁着玄泠沐浴更衣的空挡,9号出声帮忙分析道。
玄泠将里衣的内扣系好,平淡地反问9号:“一国储君,你觉得她会来这烟柳之地吗?”
【难不成你真要去三皇女府上做小侍吗?】
这话说出来,连9号自己都觉得无比荒唐。
将衣衫穿好后,玄泠坐到铜镜面前,开始打理自己那一头长发。
他将额间的花钿换成了白玉坠红锦锻的抹额,并用绕至脑后的抹额锦缎将一部分头发扎了起来。
9号看着玄泠对镜描眉上粉点唇脂,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得劲。
玄泠用左手食指指关节推了推眉尾处多余的眉墨,向铜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
他说:“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
晓春阁中,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君正坐在酒桌前翘首以盼。
“这人怎么还没有来?”女君皱眉道。在她身旁帮忙斟酒布菜的俊逸青衣男子正是桂风玉兰居的倌公,风三郎。
风三郎讨好地冲女君微微一笑,柔言软语地说:“殿下稍安,我们男子家见客确是要好好梳妆整理一番的,殿下再等等。”
这女君正是当朝三皇女,宗政皓赟(yūn)。
三皇女回想起南艶官那举世无双的好颜色,心里腾起的无名火也就慢慢熄了下来。她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抬手推开了风三郎双手奉上来的酒杯,道:“让月竹郎上来。”
“这……”风三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小心翼翼地曲着腰,几番斟酌细嚼,方才道,“殿下此举,怕是不合规矩吧。”
“怎么?凭你,也敢跟本殿下谈规矩?”三皇女转头看向风三郎,用那只原本叩击着桌面的手死死钳住风三郎的下巴。
风三郎吃痛,瞬间红了眼眶。可对于一个已经年过三十的老男人,他眼角的皱纹和脂粉都无法覆盖的不再娇嫩的肌肤。这一切,都叫三皇女不但生不起半点怜惜之情,反觉得倒胃口。
不过到底是能在皇城经营起着偌大的一家秦楼楚馆男子,风三郎还是有几分本事在的。
“艶郎是清倌儿,与月竹郎不同,是不能一起会客的。”说到这里,风三郎顿了顿,继续好声好语地说道,“便是笑太尉,程都统,那几位大人也不会……”言至此处,风三郎便止了声。
三皇女一对杏眼微微一眯,将眸中的暗光尽数敛下。转而堆起她招牌的笑容,放开钳住风三郎下巴的手,温和地笑道:“是本殿下过于心急了,郎公你不会怪我吧?”
风三郎抬袖掩唇柔笑两声,目光盈盈地看着三皇女摇了摇头:“殿下说哪里的话,侍家怎会有此放肆之举。”
三皇女但笑不语,只是取过风三郎放置在手边的酒杯,仰头饮了个干净。
在房中的空气即将凝固之时,金十全的声音终于在门外响起。
“殿下,艶郎到了。”金十全有些紧张地说道。
风三郎连忙款步移至门前,抬手将房门打开。
来人一袭水色长袍,外笼一件同色轻纱。腰系白玉带,脚蹬牙色银纹靴。饶是风三郎,也被惊艳得失神了片刻。
他这副打扮,说句谪仙下凡都不为过啊!仿佛随时都会羽化登仙而去。而唯一能将这位天上仙滞与俗尘世的,就是他额间系着的唯一一抹艳色。
这艶郎……妆术见长啊。回头得好好去他那儿取取经。
风三郎这般想道。
“郎公?”玄泠出声将飞游九天的风三郎的神魂唤回。
风三郎连忙将人迎了进去。
行至酒桌前,玄泠向那高座之人曲腰拜了拜:“见过殿下。”
三皇女连忙两步并作一步,来到玄泠跟前,想要伸手将人扶起来。嘴里还说着“不必多礼”。
玄泠向后微微撤了半步,避开三皇女伸过来的手,淡淡地道了声“谢过殿下”,便直起腰来。
三皇女双手落空却也不恼,反而十分风度地将人请到了座位上。
面对如此美人,她有十足的耐心。
“郎公,你下去罢。”待玄泠入座,三皇女吩咐道。
风三郎笑着冲她行了一礼,而后退离了房间,并将房门阖上。
等房外的脚步声彻底消逝,三皇女这才拖着凳子坐到了玄泠的右手边。她十分殷勤地亲自为玄泠斟酒,一双杏眼几乎都要黏在玄泠的脸上了。
遵循着皇家无陋颜的规律,三皇女的相貌着实不俗。只是这贪色的性子……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