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略两人的目光,穆苏闻言向张典簿点点头,随即面向众进士询问:“谁是此次朝考榜首?”
此问一出倒叫西屋众人有些不明所以,还是张典簿反应快忙指着其中一人回答道:“这位便是此次朝考的榜首——覃唔明。”
穆苏随着张典簿的手指看了过去,只见一瘦弱书生穿着看起来有些宽大的进士服立于人中,瞧见穆苏与旁人之目光投向他,这才上前一步拱手行礼:“新科进士覃唔明见过穆大人。”
穆苏还记得这人,会试结束之后江淮曾提起过坊间热议能夺得会元桂冠的人,其中便有这覃唔明,此人乃是肇庆府小三元,后经学政举荐入国子学,且在国子学常年居榜首。
遥想他十三岁中小三元时,苏知言表叔曾言想举荐他入国子学,那时便知京城中国子监与国子学的差别,这覃唔明可是同他一样的情况,因小三元而获入国子学之资格,只不过他并未选择前去。
这便更清楚覃唔明确有真才实学,殿试时他还记得此人获二甲第一名,乃是传胪,只差一名便可跻身一甲前三;按理说国子学榜首也应在一甲前三之列,倒是颇有些可惜,想必外人之言也让其饱受压力;不过此次朝考为榜首,看来此人倒是坚如磐石,并不是轻易受外界侵扰之人。
“不知覃进士可愿与本官一道钻研、探讨学问?”穆苏并未按照以往翰林院官员选庶吉士一般询问其是否愿意拜入门下,毕竟他和覃唔明同龄,如此询问虽合规矩,但拜同龄人为师到底还是有些伤颜面,让人背地里议论的。
此言一出,西屋内顿时有些躁动。
不说穆苏并未考校任何学问,竟直接询问谁乃榜首,便仓促选下庶吉士,未免对他们这些千辛万苦过了朝考的进士有些不公。
覃唔明亦是有些诧异,抬头望向穆苏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又略低了低头咽下了口中之语,瞬息之后开口:“覃某能同穆大人一道钻研学问,乃是在下之辛,定当潜心学习。”
两人一问一答便将这事敲定了下来,看得西屋众进士骚动不已,已是按捺不住心中愤愤。
“穆大人为何不曾考校我等学问?在下才疏学浅曾闻圣人言,只问耕耘,不问收获,可惜愚笨,至今才明还有此番只问收获,不问耕耘之见解。”众进士中一性情颇为耿直的进士率先忍不住开口发问,话语有些愤慨。
未待穆苏开口,站在一旁的张典簿抢先一步开口呵斥:“放肆,岂能如此对大人说话!”
张典簿有些小算盘在心里,这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进士,以为自己过了殿试,考了进士便以为如何了不得。
岂不知这京城里进士比比皆是,尤其是他们这翰林院更是进士遍地走。何况现下若选了庶吉士,三年不授官,便无任何品级;若未选庶吉士成了观政进士也且要一年方能授官,既未授官那便也是无任何品级。
如此说来还不如未曾过朝考的进士们,虽外放地方官如今好歹有品级在身,也是压上一头。
这就是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人人皆想入翰林做储相,入六部做京官,那可不得有舍有得。
因而如今张典簿这个八品官儿还是压上一头,更不用说穆苏这从五品侍讲了;张典簿自是想要在穆苏面前买个好,毕竟穆苏算是自己的上官。
“无妨,寒窗苦读十余载,心中不甘倒也能谅解一二。”穆苏自明白张典簿的用意,向张典簿开口道,随即又看向那进士:“本官便来为你解惑,本官且问你覃进士会试排名几位?”
“排名第三。”
“好,那殿试覃进士排名几位?”
“排名……第四。”
“本官再问你,朝考覃进士排名几位?”
“排……名,第一。”
一番追问下来,那进士声音逐渐微弱,屋内众人也稍显安静。
“汝可知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穆苏看着已经低下眉眼的进士,缓缓吐出一句话。
林孔目在一旁听着,心中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不愧是六元及第破例授翰林院从五品是侍讲的穆大人,好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放着第一名不选,难道选第三四五六名,岂非暴殄天物?连他一个小小孔目都明白的道理,这些才高八斗的进士倒还不明,啧啧啧,林孔目忍不住暗自腹诽。
如此,选庶吉士一事总算尘埃落定,再无人造次。
第91章 参言户部
张典簿顺竿往上爬, 立时就安排了覃唔明的桌案,穆苏稍稍吩咐了两句便开口离开,张典簿一路送至门口方才罢休。
余下屋内众人看着已经落座的覃唔明满眼艳羡,只能寄希望于剩下的七人能够将他们选上。
回了东屋, 穆苏又零零碎碎收整了些庆史的文献资料, 忙忙碌碌转眼便到了散衙的时候, 屋内众人只留当值的官员。
初初上任距离穆苏当值的日子还早,见众人皆已散值,穆苏也起身离去, 出了屋门才瞧见外头的天色还未到黄昏,不免有些感慨。
下值回了常平侯府, 府中下人已然早早在外等候, 待一路入了净心院净了手、宽了衣换上常服, 方才坐下歇上一歇。
瞧见外面天色尚早,穆苏念着心中之事起身出门而去,不于廊上前瞧见府门前约莫七八个丫鬟婆子围着一妇人往内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