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的时候,段子航就意识到白术有点不对劲——脾气异常的暴躁。
一般这种时候,白术肯定是生气了。
但他一直没想明白理由。
——白术已经看过邹沉的资料了,怎么开始没这么大反应?
——难道是在她抓邹沉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白术双手攥成拳头,骨节泛着白,拧眉半晌,她眸光微微一动,最后强压着一口气,在把邹沉的脚踹开后,后退一步,在椅子上坐下来。
“你想知道那件事?”邹沉探头探脑地问。
“你认识陆侨吗?”白术眯眼。
“当然。”邹沉忙不迭点头,“我报警抓的就是他。”
话一说完,邹沉发现白术脸色微沉,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说道:“不是我的主意,是白队——第一任白队吩咐的。”
提到“白青梧”,白术陷入死潭的情绪似乎被一只手搅动了下,眼里的情绪总算有些波动,同时浑身的肃杀之气也收了一些。
她是在见到邹沉的那一刻才想起来的——
她见过邹沉。
十年前就见过。
当时她跟陆野一起去顾野住所,楼下停着警车,围着很多人。邹沉就跟这群警察在一起,白术当时多看了两眼,把邹沉记住了——周围的人说,邹沉是报警的英雄,抓了个逃窜多年的罪犯。
那时陆野的情绪很古怪。
具体情况白术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两天后她得知那个被抓走的罪犯,就是跟陆野住在一起的男人。
——现在回想,她的记忆线很清晰。
——问题是,在遇见邹沉之前,她怎么一概记不得?哪怕是看到邹沉的照片,她都没一点感觉。
——就像第一次见一样。
冷静下来后,白术再一次意识到她的记忆有古怪。
“详细说说。”白术的语气有些僵硬。
“哎。”
邹沉是个能屈能伸的人,而且特别皮实,有老奸巨猾的品质。
“我先捋一捋……”
他讲述之前,自己想爬起来,但三双眼睛扫过来,他意识到自己不能起,然后就摸索到两个台阶,坐了上去,好歹比坐在地上要舒适。
三人都没拦他。
过了好一会儿,邹沉看着面前三张年轻且新鲜的面孔,搓着手叹息。
就当三人以为他又车轱辘似的滚出一堆废话来时,他竟是开始认真讲述起来。
“那会儿,白队和纪队在追踪一个进行人体实验的违法组织。这事儿我没从头到尾参与,只是听说。那个时候起,他们就追踪十来年了。”
“那一次是我第一次参与,也是唯一一次参与。”
“叫我过去时,已经要收尾了。他们顺着一个拐卖儿童的机构顺藤摸瓜找到的这个组织。但具体情况我都不清楚。”邹沉说,“我得到的任务是,混在城中村里,监视着陆侨的情况,等通知报警。”
白术的心沉了沉。
片刻后,白术问:“陆侨是什么人?”
邹沉搓了把脸,语气沉了几分:“他是这个人体实验的研究人员。”
“……”
白术眼皮一跳。
段子航和阿绫对视了一眼。
“准确来说,”回忆起往事,邹沉的嗓音里裹着点古怪的陈年味道,“他是原研究人员。好像是研究到一半,带着个娃娃叛逃了——你应该认识的,就是那个小男孩。他应该是有点良心的。他们过着隐姓埋名四处流窜的生活,最后选择了长宁市。”
邹沉拍腿,“他们也太背了。那个组织到处跑,他们也到处跑,结果好死不死的,撞一起了!”
“白队——我是说上一任白队。她以前就揪出陆侨了,陆侨没叛逃之前,把陆侨当做头号追踪对象。得知陆侨跑了后,也一直有找关系在查。后来,得知陆侨和组织都待在长宁市后,她估计就决定将他们一网打尽吧。”
“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说到最后,邹沉摊了摊手,表示到此为止。
“……”将邹沉说的信息消化了下,白术又抛出下一个问题,“你知道陆侨的去向吗?”
“他还没死呢?”邹沉惊讶,有些莫名其妙道,“不对啊,他犯了那么大的事,死刑都够他判几回的了吧。”
“……”
白术又怔了下。
对。
陆侨被抓,如果罪名坐实的话,肯定逃不掉。
可是——
顾野怎么说的?
——白术:“大叔呢?”
——顾野:“不知道,没联系了。”
如果陆侨真的“不在世”了,顾野怎么会说“没联系了”?
如果陆侨属于“被关押”的,顾野怎么会说“不知道”?!
逻辑对不上!
当时她听到顾野说“不知道,没联系了”的第一反应是——
【陆侨活着,可以自由活动。】
冷不丁的,联想到“陆野成为顾野”的事,白术隐隐觉得——从“陆侨被抓”到“陆野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还发生了别的事。
“……”
“……”
“……”
杂货铺里没人吭声,沉默到有些惊悚。
邹沉想了片刻,最后斟酌着问:“还有别的问题吗?”
“那个小孩——就是陆侨身边那个小孩,”白术顿了顿,“你知道去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