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寒揽着夏殊肩的手微微收拢。
少女单薄的背仿若纸片, 轻轻一吹就倒。
两人沉默地走在街道上。
暴雨声骤鸣,倾盆的雨水打在伞面, 发出啪嗒的声响。
他忽然出声, “夏殊。”
夏殊微微抬头。
红肿的眼睛含着泪,鼻子酸涩。
程寒递给她一张纸,眼尾微垂, 替她拢了拢衣领。
轻轻地。
夏殊哽咽着想说谢谢,可到嘴的字愣是被鼻音堵住。
程寒就将伞面倾斜了点儿,替她遮住刺眼的灯光。
昏暗的伞面下,程寒静静望着她。
黑色的瞳孔深沉又耀眼, 皎洁如月, 参差着缭绕的雾色。
夏殊紧紧抓着他的手。
冰冷的手指蜷缩在柔软的掌心, 带着滚烫的柔软, 缓缓融化寒冬的冷意。
雨水顺着伞檐流淌而下, 一串串, 像眼泪。
他忽然出声,“夏殊, 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夏殊恍惚间抬头。
就看见程寒忽然将白色毛衣拉起,在手腕的位置, 那儿纹了只蝴蝶。
深色蝴蝶翩飞着,翅膀上写着两个字母。
XS。
-
夏殊收到死亡通知的时候。
已经过去两天。
听说两人送往医院的路上, 失血过多, 抢救无效死亡。
谢媛荷和程鸣赶到时,医生摇着头, 发出遗憾的叹息声。
谢媛荷看了葛云巧最后一眼。
曾经清纯柔美的面庞,如今已被风霜凌磨,粗糙又暗沉。
她的眼角布满皱纹,发丝也不再光滑柔顺,头发简单的拢在脑后。
身上披着件朴实的鹅黄色外套,混杂着血迹,笼罩着死亡的气息。
童稚时期的记忆涌上心头。
谢媛荷止不住地流泪,感慨万千。
程鸣则搂着她的肩,无声安慰。
医院里人来人往。
各种喧嚣吵闹声,混杂着消毒水的气味,沉闷窒息。
夏殊愣愣看着手术室的玻璃门,像只断了线的风筝。
程寒默默站在她身边,悄悄攥紧了她的手。
夏殊还在发呆。
只是这次,她却再也哭不出声。
丧葬的后事都由谢媛荷和程鸣操办。
按照夏家传统的习俗,遗体是要运回家里下葬的。
只是碍于麻烦,不得不先火化后,再将骨灰送回家。
夏殊跟着车再次回乡。
只不过上次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与欣喜。
可这次,每个人都沉默的像雕塑。
天也阴沉沉的。
谢媛荷和程鸣在客厅和爷爷奶奶谈事情。
程寒和堂弟静默地坐着。
夏殊则望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那一晚,爷爷默默抽了一整袋的烟。
从月亮落下,到太阳升起。
后山上新建了三个坟。
一个是葛云巧的,一个是夏勇为的。
还有一个是给夏殊那尚未出生的弟弟的。
奶奶已经哭成泪人。
看着坟墓前摆放的鲜花,听着耳畔吹起的唢呐声。
所有的沉默在此延长。
夏殊没有哭。
她只站着,像块木头。
连寒风把她吹得冻僵了身子都没察觉。
她只想着。
原来上次和妈妈的谈话,竟是永别。
最终,她还是没能解释自己早恋的误会。
有些遗憾,将成一辈子的遗憾。
-
秦铭联系不上程寒。
也没见到夏殊。
他只知道这两天她都没来上课。
最近时常听见有人提起这事。
听说隔壁班某个女生家里出车祸了,请假去处理后事了。
秦铭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凡听见有人说起这事,他都要狠狠瞪上一眼,扬起拳头凶道,“再乱说揍死你!”
于是那些八卦的人立马噤声了。
秦铭这两天也坐立不安。
不知怎么的,心情莫名的有些烦躁。
手机游戏也变得无趣,上课也显得心不在焉,经常性地出神。
老师点名好几次。
他懒洋洋站起来说,“老师,我刚刚没听清楚,能再说一遍吗?”
老师脸色铁青,他也被罚站在后门。
秦铭不觉松了口气。
乖乖走到后门,靠着墙,吊儿郎当地盯着黑板。
至少他能正大光明地走神了。
课间的时候,他还是找上隔壁班李泽生。
辗转要到了夏殊微信。
李泽生不敢不给。
他知道秦铭的脾气,只能将微信写纸条上递给他。
提交好友申请时,秦铭备注了自己的名字。
但发出去的申请石沉大海,一直没有回应。
他更不安了。
秦铭坐在座位上,两眼直勾勾盯着微信界面。
捏着手机,另一手转着笔,右腿抖得飞快。
前桌不耐烦地回头拍了拍他的桌子,“别抖了,再抖就地震了。”
秦铭嗤笑了声。
没搭理他。
等到快放学的时候,他才看见微信上的小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