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宴茶坐在大堂案后,支着头的右手缓缓按着太阳穴,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疲态。
陆炎见状,不消他支使,默契地给他递上了一盏清茶。
“大人,喝点吧。”
白宴茶颔首,抿了口茶后,示意他退后。
他昨日又是一夜未眠,今早是东河河堤收工之日,为了确保河堤已经修缮完毕,他一直亲自待在现场,连饭也没顾得吃。
直到衙里来人传信,他才知道鸣冤鼓又被敲响了。
“说吧,为何击鼓?”白宴茶向来不爱说那些套话,开门见山地问道。
苏青虽然跪着,但不卑不亢,半抬头倔强地看向白宴茶:“民女苏青,状告灵徽楼老鸨拿了赎身钱不放人一事,望县太爷明察,还民女自由。”
白宴茶凤眸微眯,这才看出来这是那日糖画比赛的魁首。
苏青自然也认出来了他。
那日在味蕾小径,她除了薛蓁蓁外,印象最深刻的便是这位画了玉兔卧梅的俊逸男子了。
只是没想到如此随和的男子竟然是本县县令。
白宴茶皱了皱眉,这案子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说简单是因为此事若真如她所说,那按律法处置老鸨便结案了。
说难是因为此事牵连到了松县,若是松县的县令执意维护老鸨,那即便是他拍板了,此事也有翻案的可能性。
再加上老鸨本人并未到场,此案便很难推进下去。
正当他沉思之时,有一位穿金戴银的丰满女子从县衙外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
“好你个苏青,老娘养你这么多年,你以为交了赎身费就自由了?你想得美!”她伸出肥胖的手捏住苏青的耳朵就往上提,“走,跟我回去。”
陆炎像只豹子般,敏捷起身飞了过去,衣袂翩飞,将她按倒在地。
“大闹公堂,你是想尝尝牢饭的滋味?”
老鸨虽然被他按着跪下,但嘴上依旧说个没完,难听的词儿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
“臭男人,给钱了吗就碰老娘?老娘买了她,她就是我的人,哪容得她想走就走?”她泼辣地对着堂上的白宴茶指指点点,头上的步摇愣是让她摇出了拨浪鼓的效果。
苏青眼眶红得不行,但即使是跪着,上半身依旧是挺直的,像是一杆不折的翠竹。
“我已经交够赎身费了,妈妈为何不依不饶?”
老鸨像是听到了一个惊天笑话一样,“咯咯”笑个不停。
“五两银子的赎身费?那是买你时的价格,你以为这么多年老娘花的钱有多少?早几倍都不止了!再说了,那五两银子在哪呢?老娘怎么没见着呢!”
“啪”的一声,惊堂木被拍响了。
“肃静。”
白宴茶通常是不会用到惊堂木的,虽然这是快速令堂下安静下来的好办法,但却很容易惊到一些胆子本就小的原告。
不过好在苏青并没有受此影响。
她双眼通红,泪珠在眼眶里面不停打转,自己却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
她狠狠地咬了咬下唇,试图将泪水憋回去,差不多整理好情绪后,闭眼深呼吸,朝白宴茶拱了拱手:“请大人明察!我是向灵徽楼的明月姑娘交付的赎身费,楼里的人都知道明月姑娘负责管理其他姑娘赎身之事——”
她话还未说完,立马就被老鸨打断了。
“行了行了,别说那些空话了,今日老娘就把话放在这里了,要不现场交付二十两银子,要不,你就跟我回去!”
她话音刚落,从门外传来一阵有如婉转莺啼的甜美女声。
“这钱,我交了。”
薛蓁蓁在众人的注视中走到堂前,朝白宴茶浅行一礼后,笑盈盈地看向苏青:“你可愿来我店内帮我干活?”
苏青甚至能清楚地从她那双水盈桃花眼中,看到倒映出来的自己那张无措的脸。
她想起薛蓁蓁那日说的话,不禁咬紧了下唇。
女子真的能靠自己的双手吃饭吗?
薛蓁蓁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我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你若是不想干了,随时都可以离开。”
老鸨见薛蓁蓁答应得这么爽快,连忙高声改口道:“老娘刚才说错了,是五十两!”
“嗖——”
一根令签擦着老鸨的鬓发飞过,直接削断了她一缕青丝。
“公堂之上,岂是尔讨价还价之地!”
这签一落,意味着便是十个大板,老鸨立马慌了。
“县太爷饶命!饶命啊!草民不敢乱说了!”
白宴茶看向她,震声道:“你若拿了这钱,日后可会再为难她?”
老鸨连忙摆手,脸色也变得惨白。
“不会不会,草民岂敢啊……”
白宴茶朝薛蓁蓁点了点头,薛蓁蓁立马会意,从小兔荷包中摸出两张十两的银票出来递给那老鸨。
老鸨战战兢兢地接过银票,白宴茶顾及到薛蓁蓁在,因此只是轻轻拍了拍惊堂木。
“结案。”
薛蓁蓁笑逐颜开,扶起苏青,朝白宴茶挥了挥手:“白大人,那我先走啦!”
待两人离去后,老鸨见白宴茶还未走,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看着地上那根签子瑟瑟发抖。
“那大人……这、这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