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才刚克服对海洋的恐惧。
小的时候,贺遥是她最好的玩伴, 所以每逢节假日时, 她就常常跟着贺遥一家出去玩。
杜筠心向来喜欢小女孩儿,祝在长得又软软糯糯的, 她稀罕得很, 所以也乐意带她。很多时候还拉着秦宛一起。
尤其夏天, 他们最爱去海边的开放水域游泳。
每逢游泳,祝在就戴着秦宛给她买的墨镜遮阳帽, 全副武装。穿着个小花泳衣,一蹦一跳在贺遥前边走着,沙滩上满是她的小脚丫子印。
她不过十来岁的年纪, 初生牛犊不怕虎。刚下水不久,还没学会游泳就把游泳圈给挣开了。
恰逢一阵巨浪打过来, 呛了几口水,便扑腾扑腾掉海里去了。
如果不是贺遥及时发现, 冒着危险将她拉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自那以后, 祝在就再也不敢下水了。
就算很多次想要克服, 她都会不由自主手脚发软。就像生理恐高的人一般,立于山巅, 心里想的却是一旦掉下去,自己的死状会有多惨。
恐惧就是一张密密麻麻的蛛网, 一点一点, 缠得她密不透风。
呛过水的人,永远都忘不了那种濒死感。
贺遥知道她怕水, 却也没问她是怎么克服恐惧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把自己的不堪讲给前男友听,他很识趣的没有多问。
“拍这张照片应该很不容易吧。”
他的声音将她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祝在道:“拍它不算难,但是为它做的功课可不少。”
“怎么说?”他表现出了几分兴趣。
“我们下海也是靠运气的,不一定每次都能拍到有典型代表的生物或者生物活动。所以上陆后要做很多相关功课去给杂志社方面写科普稿,这件事才会有意义。不然人家看到后都不一定懂你拍的什么东西。”
“我看了你那张照片下的科普文字,很有意思,看来确实花了不少心思。”
祝在只轻哂了一声,对他的夸赞不置可否。
后颌鱼是一种常年生活在离海面十五米左右的脊索动物,经常出没于珊瑚碎石附近。它通身银白,眼睛和嘴巴都极大,依靠捕食小虾等无脊椎动物为生。
这种鱼平时完成生理活动都靠嘴,不光筑巢、捕食是靠嘴,连打架、孵卵也是靠嘴。
让祝在觉得最有意思的是,这种鱼单身的时候会跟同性和睦相处,互帮互助。
一旦“成家立业”以后,雄性后颌鱼就会留在洞穴内保护孩子们。
它们的保护方式,便是将鱼卵含在嘴里贴身照顾,以防其他海洋生物捕食。
一旦有捕食者出现,后颌鱼爸爸便会跟人大打一架,以彰雄风。
除此之外,它们的父爱光环还表现在孵化结束后。
孵化通常会花费一周左右的时间,期间鱼爸爸会短暂的把鱼卵吐出来,让小鱼得以呼吸,自己则因为要当奶爸所以没办法捕食。
因此,待孵化完成后,劳累的鱼爸爸会因为太饿,瘦上那么几两。
这就不得不让祝在联想到陆地上的人类。
很多父亲都配不上父亲二字,他们甚至连条鱼都不如。
这样想着,祝在看向贺遥的眼神无端带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
贺遥浑然不觉。
两人之间的氛围静了半晌,片刻的失语,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尴尬。
很快就走到安平巷口了,家家户户都种着点小花小草。有些人家墙头倚着好大一株,绿荫遮蔽,硕大的白色花朵伸出墙外来。
祝在往里看了一眼,这是吴香华阿姨的家,绿色的遮阳窗极具辨识度。
她停下步子,低头踩了踩花影子。
“吴姨家里种的这是什么花,以前都没见过。”
手上的矿泉水瓶随之发出沙沙响声。
“木芙蓉。”
“嗯?你怎么知道。”
“我妈昨天还跟我说掰了几根回去插条。”语气有几分无奈。
祝在看了眼他身后硕大一株的木芙蓉,眼睛张了张,尔后忍不住咯咯笑。
“以后可是会长成这么大一株的,她确定吗?”
“我也是这么问她的,她说确定,还说花多了才好看。没办法,劝不住。”
“……杜阿姨是在给蚊子开相亲角吧。”
“谁知道,开就开呗,反正我经常不在家,蚊子爱喝我爸的血。”
“叔叔真惨,同情他一秒。”
“他恋爱脑,说不定以此为乐呢。”
说话间很快就走到家门口了,祝在倒没发现一公里的路这么快就走完了。
大概是有人陪伴的日子都会过得很快。
看着自家庭院一片荒芜,祝在眼神不自觉黯下去。
秦宛在时,种的花虽然没杜筠心多,但也还算是挺有生活气息的。她跟杜女士一样,都是极其热爱生活的人,平时喜欢种种菜,养养花。
这片颓败的土地,还真是需要生长点什么才算圆满。
祝在突然也想种点东西了。
“贺遥。”
“嗯?”贺遥有些诧异,偏头看她。“怎么了?”
祝在抿抿唇,道:“杜阿姨掰的那几根木芙蓉能不能分我一根。”
“你也要种?”
见他神色满不相信,祝在脸一虎。
“你这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