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檀这才抬头,和何百秋退出门去。
临离开,阿檀转身回望,想看清这位新警长的模样,可他正巧背过身去,阿檀什么也没瞧见,就这样又跟在何百秋身后出了警察厅大门。
到街上,人声鼎沸,何百秋紧绷的背脊才松懈下来。
“还好来了位新警长,阿檀,三个月时间,你可要好好表现,一定得留下来啊。”
阿檀吹了声口哨:“外公,您就放心吧,我一定能留下来的。”
“做事要谨慎。”
“我知道。”
何百秋哼了声:“你知道?知道还如此鲁莽,偷窥就偷窥,可耻的是还被抓包。”
“我那是……”
“那是什么?还狡辩!”
阿檀语塞,耸了耸肩:“不狡辩,是我太大意了。”
“干咱们这活,最忌讳的便是大意。”
“我明白。”
“吸取教训,警察厅做事,可马虎不得。”
“好。”
“方才为替你解围,我与老童话都没讲完,你在门口等我,我进去再与他说些话。”
阿檀摸了摸耳朵:“好。”
何百秋说着又转身进了警察厅,阿檀无聊,双臂环抱走到另一侧的外墙前停下脚步。
墙面贴了不少广告,贴画上的图案灵活生动,什么双鸽牌香烟,花露精香皂,还有丽德牌的雪花膏……
阿檀看了会还是无聊,被旁边休憩唠嗑的两车夫吸引了注意力。
“真撞邪了?”
“那还能有假,听说谢家上下,现在人心惶惶,谢二夫人日日都说被鬼缠身。”
“谢二夫人咋想的,死人子嘴里含的东西也敢磨了打孔挂脖子?”
“还能咋想,女人家家眼皮子浅,见那血玉荧白沁血,想着做个玉牌,挂脖子上漂亮呗。”
阿檀听到“血玉”二字眼皮一跳,蹲两车夫面前:“叔,你们在说什么,我听着怪有意思的,能不能同我讲讲?”
第九章
“小年青,谢家的事你不知道啊?”
“谢家,哪个谢家?”
“都正街,谢公馆。”
“谢公馆……”阿檀讪笑,“我还真不清楚,谢公馆中发生何事?同我说说呗。”
车夫舔了舔干枯嘴皮神秘兮兮:“半月之前,谢家二少从一洋商人手里买了块古玉,说是汉墓里的,谢二少转手将玉送给了自己的夫人,谢二夫人见古玉漂亮,就叫匠人磨了做了个玉牌挂在了脖子上,谁知那玉不是普通玉……”
阿檀听着这玉的熟悉来历心里一咯噔:“那是什么玉?”
“血玉,是明器,两土夫子从汉墓女尸喉咙里抠出来的。”
阿檀这心里再一咯噔,巧了不是?
“你们说的撞邪鬼缠身,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谢二夫人自从戴上血玉吊牌,人就撞了邪,先是日日噩梦精神恍惚,后来又卧病在床说自己被恶鬼缠身,谢家人明日要设宴待客,所以今日着急忙慌云麓观请道士做法驱邪去了。”
“还有这等奇诡事?”
“那可不。”
另一个车夫:“我怀疑,墓中女尸鬼魂就在这血玉之中,她墓被掘,玉被盗,栖身之所还被人占了,铁定出来作祟啊。”
“我同你一个想法。”
……
两车夫聊成共识,日光下,阿檀倒是凌乱了。
她回忆了一下前因后果,嘴皮子动动:“不对啊。”
她换了那洋人手里的血玉,按理来说,谢二夫人得到的应该是那块假玉啊,若汉墓女尸鬼魂真要出来作祟,也应该循着真玉来找她啊,女鬼找谢二夫人,找错人了吧?
难道,她那晚换走的,本就不是真玉?
再或者,两土夫子卖给洋人的就是块假的,她又换洋人的玉,换了块假的,那洋人发现被她替换的假玉回去找土夫子要到了真玉,然后卖给谢二少?
不对不对,土夫子卖玉之后人就溜了,洋人就算发现玉是假的,哪里去寻那俩土夫子?
会不会是土夫子做了两手买卖,卖了两洋人,第一个洋人买的是假玉,第二个洋人买的是真玉……
几种猜测,阿檀越想越迷糊了,她弄不懂这谢二夫人为何会因玉撞邪,阿檀使劲摇了摇脑袋,听到何百秋在背后唤她:“阿檀,回家喽。”
“来了来了。”阿檀忙起身朝何百秋跑去。
而此时的警长办公室里,周钦之耐着性子等郝正直说完长篇大论。
“说完了?”
郝正直搓手:“说……完了……”
周钦之正了正背脊:“既说完,我就先告辞了。”
“那个,我送您……”
“不劳烦。”周钦之径直往门口走去。
郝正直忙补充:“周警长,慢走,不要忘了代我向您父亲兄长问好啊——”
周钦之眉头紧锁,快步出了警察厅办案处,到街边,他拉开车门,钻入轿车后座。
周嘉之抖落香烟灰:“看完了?”
“看完了。”
“怎么样?”
“不怎么样!唯利是图任人唯亲,纪律涣散不堪入目,”周钦之盯着窗外行人,“整个办案处乌烟瘴气,难怪城中治安如此差劲。”
“看来等你上任,可有得忙了。”
周钦之神色冷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