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二弟走太近了。”
——“你如今是秦关玉媜, 是我的妻。”
……
前尘往事早已在婚前被她一并埋葬, 是秦恩祥反复提及。
纵使关玉媜想同丈夫和睦相处,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道屏障。
秦恩庆看出兄嫂不和的根本原因是他,所以不久后自求出国。
既不会成为大哥继承家业的威胁,也不会是大嫂美满婚姻中的绊脚石。
秦恩庆出国那天天气阴沉, 身边没一个人送机。
关玉媜本没打算去送,秦恩祥却又开始冷嘲热讽:“这个点你再不去他就要上飞机了。”
“那你现在送我去, 没准还赶得上。”关玉媜反唇相讥。
“用不用再给你买张票,跟他一起走?”秦恩祥冷眼瞥她。
两人说着说着免不了又是一顿大吵。
秦恩庆后面回国是因为秦老爷子病危, 老人终究不忍看到同室操戈,亦不愿子女分离。
在最后公开遗嘱,虽然无法让所有人都满意,但也基本没有怨言。
秦老爷子一辈子公正,绝不偏私,唯独对秦恩庆这个小儿子格外关爱。
所以秦恩祥没有安全感,觉得自己长子的身份形同虚设。可看到遗嘱的分配,他终于相信了父亲的公正。
到那时,关玉媜才发觉或许自己从来是自作多情,大哥对二弟的不满与厌恶与她并没太大关系。
分明是害怕自己继承人的身份会受威胁。
与她夜夜争吵不休不过是借以掩盖自己真正的恐惧。
而今一切尘埃落定,他有恃无恐,便不再担心秦恩庆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竟也有和颜悦色的一面。
关玉媜望着丈夫的虚伪只觉好笑,他心胸狭隘、多疑善妒,说话做事永远讲十分留七分。
所以他去世的时候,关玉媜一点都没觉得难过。
葬礼那天她才真正看清,原来多年的婚姻,没能培养出一点感情。
关玉媜也曾天真地以为秦聿的出生会带来转机,但像秦恩祥这样的人,又如何指望他因为一个不被爱的孩子而回心转意。
欢喜落空,徒增烦恼,她将才足月的秦聿丢给保姆照顾,自己则再也受不了夜里的哭声。
后来她想既然身为母亲,还是该担起责任,于是终于决定亲力亲为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秦聿已经长大了。
秦聿同她说话很有礼貌,是那种带着生疏的礼貌。
但看到秦聿和二叔关系融洽,形同父子,她又觉得高兴。
如果自己不能再与他接触,那让秦聿与他相处,也算另一种慰藉。
可就是这种融洽,又给了秦恩祥嘲讽的机会。
“我看秦聿和二弟长得挺像的,他们的关系倒也不错,看起来比我更适合做父子。”
听到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关玉媜浑身血液都在倒灌。
她涨红了脸不敢置信,正要发作却没机会。
秦恩祥毫无所谓转身就走。
日夜争吵不过浪费时间,关玉媜一连几日不见踪影,再回来时手里拿了份文件。
她朝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秦恩庆走过去,下一秒就将文件甩在他脸上。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是一份DNA鉴定报告。
秦恩祥翻了两页,看到结果也没什么反应。他本来就只是玩笑罢了:“原来这些天你就在忙这个?”
轻巧一句话,让她的努力全部作废,力气像是打在棉花上。
自那之后她又明白一件事,无论何时,都不要急于自证。
就比如今天,面对秦聿的质问,关玉媜虽觉得羞愤难堪,但好歹是沉住气没有立刻发作。
她以为秦恩祥的去世会带来安宁,现在忽然觉得她又错了。
不过是儿子出国,多年不在身边才导致的错觉。
餐厅里秦聿低头饮汤,没急着上头再找关玉媜逼问。
一旁的林佑今却是难以下咽,她举着筷子的手迟迟没有动,还是秦聿夹了块蒸排骨放她碗里。
语气稀松平常,听不出情绪变化:“你多吃点。”
林佑今是真的不了解秦聿,认识近两个月,只以为他温和沉稳,未料对母亲也如此咄咄逼人。
她一个外人尚且吃不下去,他是如何能够面不改色。
见林佑今不动筷,秦聿也没坚持,他放下餐具:“我好了,你慢慢吃。我上去一下,你不用跟来。”
“秦聿,你……”
秦聿等着她把话说完,然而那句话就这样戛然而止。
林佑今其实想劝他态度好点,但这是别人的家事,她以何立场插手呢?
楼梯上的脚步声很轻,轻得仿佛无人走过。
关玉媜在床头柜的最深处翻出那份来之不易的鉴定报告。
八十年代能做DNA鉴定技术的地方不多,即便港岛经济发达,也没有医院接手。
这种事不好托人,便自己安排了去国外做。
一番折腾却得来秦恩祥不咸不淡的讽刺,时至今日再回想,仍旧深感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