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脸就对了,正好让这些下人们听听,免得总是引着你学坏。”
“等等,你便就这么回去了?快去老夫人那里领罚,她说不计较,就当真不计较了?领完再好好回去反省,我真是要被你气死!”
顾氏气冲冲地训斥过韶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韶声乖乖听母亲的话,转头去柳老夫人的院子认错。
柳老夫人见也不见。
韶声对这情形再熟悉不过。祖母一贯对她摆谱。
就算平日里请安,她也要在外面多站两刻,才能进去。至于柳韶言,则是亲亲祖母来就她的亲亲孙女,往往人还没到,屋里就心肝宝贝地叫起来了。
曾经,韶声也试图跟着柳韶言一起请安,以为柳老夫人多少看在柳韶言的面子上收敛些,可没成想,她直接领着柳韶言走了,韶声还是一个人站满了两刻钟。
柳老夫人此时的态度,摆明了不是让韶声罚站,就是让她罚跪。
但她这次不想跪,只是站着。
柳老夫人却不肯罢休。
她专门遣嬷嬷出来,要韶声在院中跪着认错:“二小姐,老夫人说了,须得时时敲打,才能让你长记性。”
韶声只得跪下。
跪了足足两个时辰,她才得以离开。
天已尽黑了。
等韶声回到自己的院子,还没落脚,便有人来报,说顾氏带着一套新打的头面,送去了柳韶言的院子,说是庆贺她的诗作结集。
“哦。”韶声低着头应。
报信的人以为,韶声总要给些赏,站在堂前,磨磨蹭蹭不肯走,巴巴地等着。
“我知道了,你还有什么事吗?”韶声疑惑这人为何还不走。她又不像柳韶言,家中什么好的都紧着她,手上多的是闲钱,可以用来打赏下人。她自己尚且不够,日后还多了齐朔在外间的开销,怎么还赏得起?
“没、没有。”他灰溜溜地退下了,心里颇有些微词。还是三小姐好,做什么都记挂着他们下人,他在三小姐处,赏钱就没断过。可这二小姐,简直就是根木头!
过了两日。
紫瑛悄悄报与韶声,说上次他们救下的公子醒了,她也与张大一道,把宅子赁好了。
韶声见母亲不再追究,想着上回家宴的风声该过去了。
便又以要去瑞宝斋看首饰的名义,出了门。
紫瑛赁的院子不大,但四邻都是清白人家。
进了院子,里面也收拾得干净整洁。
堂屋的门是掩着的,韶声推开门的一刹,便看见了暗处坐着的,高大的人影。
那人影背着光,安然又沉静。
韶声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柳二姑娘。”低沉的声音很是动听。
话音落下,人影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的轮廓在日光中渐渐清晰。
谪仙般俊美的脸庞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朦胧而不真切,好似隐在梦中。
第4章
韶声不禁向后退了几步。
她的目光与他相触,不过一瞬,她立刻移开眼睛,半垂下眼皮,侧过头去,看向地面。她惯常不爱与人对视,但此时却像是不敢,眼皮再也没抬起过,连他的脸都不再看第二眼。
心中不受控制地生出几分自卑。
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韶声在心里唾弃自己。
不能没出息!她想。
“你知道我是谁?”她扯着嗓子,粗声粗气地开口,将声音放得很大。“那我也不跟你装了。”
声音越大,气势越强,她心里的底气就越足。
”你是被我捡来的。若是没有我,你早就死在那破庙里了。你自己知道。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给的。你现在住的宅子,也是我的。“
”如今,你便是我的家奴。“
齐朔听完,并不正面回答,却莞尔一笑,提起另一桩事情:”柳姑娘这宅子,是赁的。“
家中遭逢大难,他竟仍如曾经那样,脸上常常带着笑,保持着贵公子的温和气度,看不出分毫不同。
”你如何得知?“韶声被他牵着鼻子走。
”自然是紫瑛姑娘说的。“
韶声顺着他的话,转头望向身后的紫瑛:”这又是怎么回事?“
”公子说,小姐偷偷在外面置办院子,定然不愿让府上知道,若是用我或张大的名义与人定契,待官府来巡查后,一下便会发现我们与柳府的联系,自然也要知会府中各位老爷,到时候,小姐就没办法交代了。我觉着,公子说得在理,便央他出面,与那房主签了租契。“紫瑛向韶声解释。这公子怎么就把她卖了?她心里不禁有些埋怨。不过也只是埋怨,她知道韶声不会因此把她怎么样。
不出所料,韶声只是对她说:”你先出去。“
紫瑛:”是。“
她退了出去,并掩上门。
齐朔全家获罪,且除了还未被圣人发落的齐之行,就算是还有别人同齐朔一般藏匿,但在外人看来,应当全丧生在那场大火之中了。他只凭一个已死罪人的身份,到底是怎么避过官府,与人立下房契的?韶声难以置信。
因此,她忍不住问出了声:“齐家人是不是都借着放火,带着家财死遁了?你们这么多人在钦差眼皮下,怎么走得脱?难道是早早得到风声,用你爹一人,瞒过圣人,再金蝉脱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