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不周低垂着黑眼睫,没说话。
视频内,云雾飘渺,飘动的白色纱裙仿佛是仍存遗愿的灵魂徘徊在月光之下。
像雾,又像风,空灵又哀伤。
长长薄薄的头纱垂落在手臂,层层叠叠的纱裙拍打着脚踝,是一种支离破碎的美。
到达演出后台时,陈不周敲了敲那扇门。
有人拉开门。
她一身繁复舞裙,大约也是定制的,整个人冷浸溶溶月般,似云底清月。
她上了妆,冷清得漂亮。
虽然还在后台,却像是已经在舞台上了似的,指尖轻轻点了一下那扇门,轻笑一声,说:“你们来了?”
“预祝你今晚演出顺利。”
“期待你的演出。”
陈不周在一众人的推搡下,将手上的那束花递给她,喉结缓缓地上下滚动。
“祝你今晚顺利。”
盛夏里也没料到会收到花,愣愣接过。
她的脸本就小巧精致,被那么庞大到令人惊讶的花束一挡,几乎是整张脸都埋在了花后,有种相得益彰的惊艳。
她很快说了一句谢谢。
她的手和陈不周的手一触即分,几乎只在那束花的包装纸上停留了一刻,低下头,嗅着淡淡花香的一瞬间,忽然想起那年她第一次登台。
那时,她也收到了很多鲜花掌声。
这一路走来,最令她心动难抑的。
却还是陈不周递来的这束花。
他明明只是代表其他人,随手递给她一束花,她却偏偏心动难以自控。
盛夏里顿了一下,将怀里抱着的那束花放在桌面上,挨着另一束花。
“那束花是谁送的?”Vickie好奇。
“那束花吗?”她看一眼那束百合花,“那是迦洺哥刚刚送来的。”
他平静地说,“还挺巧的。”
他的视线从那束香水百合上收回,神色淡淡,只是一眼就掠过。
他拆开一颗水果糖,低头,略微一皱眉,而后冇什么表情地咬碎了糖。
他们没多停留。
知道盛夏里还要做演出前的各项准备,他告别完,就走向前台预定下的座位席。
他们的位置都在第一排,在其他人默契地安排下,轮到陈不周坐下时,只剩下一个最靠近舞台中心的位置。
他抬了一下眉毛,但没说话。
坐下,沉静地等待演出开场。
在开场前,他身旁那个唯一空下的位置忽然有一个人坐下。他抬头,很快地扫了一眼那西装青年。
那人长相很俊美,戴着金丝眼镜,坐下前盯着座位稍稍皱了一下眉毛,掏出一块手帕,缓缓地细致地擦了擦手指。
这个位置明显也是盛夏里给人留下的。
陈不周很难不去想,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那个上次他只看见过背影的——
迦洺哥?
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对这个男人没什么好感,初印象也不大好。
而那个男人也向陈不周看去一眼,目光带有打量的意思,停顿了小片刻,才收回。
“这人谁啊?还挺帅的。”
于咏琪小声地贴着人问了一句。
“确实挺帅的,”林嘉助也打量一眼,但很快转头,对着身旁的陈不周说,“但还是陈Sir你最帅,你才是我们警署第一警草,和那些风一吹就病歪歪的白斩鸡不一样。”
陈不周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一个眼神。
林嘉助讪讪地住了口,双手安静乖巧地放回大腿上,正襟危坐,表现得不像是来看演出的,而像是来军训的小学生。
不说就不说嘛。
他还不是看头儿心情不大好,才想着要缓解缓解气氛的。
陈不周双腿交叠,难得随意慵懒。
他没表现得很无聊,而是盯着舞台,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那个身影在舞台上出现。
一道白光,聚焦于黑暗的舞台上。
明明在场的舞蹈演员有很多,开场是一段群舞,但是不知为什么,他的眼里只剩下那一个冷冷清清的、身形瘦削却充满不可思议的生命力的身影。
他不了解艺术,也没看过这种类似的演出。
但他今晚还是来了。
这一出跳得有种神灵降临,而巫山圣女在月光下祭祀祈雨,神秘中带着空灵,有种旁人学不来的灵气。
正如她曾经亲口说过的那句话,她跳芭蕾远远冇她跳古典舞好,在空中似乎能凝滞几秒,恍若神妃仙子。
剧院顶上的灯光透过她身上那层像寒雾一般的轻纱,衣裙仿佛也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缥缈如雾划破空气,灵动飘逸。
她倒在地上。
满座屏息,看着她的腰部就像是被人无形之手抬了起来一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弹了起来。
盛夏里身体柔韧度很高,可能是因为她将近十八年来都冇松懈过舞蹈,因此能轻松完成各种高难度动作。
身韵极难得。是那种纤细又发力精确的唯美感,核心肌肉又控制地好得好奇,所以在空中轻盈到不可思议。
也许她甚至能腾空跳起。
在看似过了好几秒的滞空感后,她翻落下来,连续做了三个云里前桥,婉若游龙,衣袂飘飘,紧跟着又是几个倒踢紫金冠。
这全都是炫技的技巧。
全场荡开一大片掩饰不住的惊讶声。而他坐在她给他留的那个专属位置里,交叠着双腿,在黑暗里神色不明。